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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一想到宋玉宁,顾蓁心里就打了个哆嗦。低声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写几个话本子,在金陵扎下根后,将我家人接去。”

梁皖神色间略有些失望,以手叩桌,沉默了一瞬才笑着道:“也好,我可等着你的话本子看呢。”

他从来是云淡风轻的性子,从来不忍心伤害任何人,也不会去强迫任何人。只是,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情却有些复杂。昨夜知晓她身份的震惊和狂喜已然过去,现在却有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

顾蓁没料到事情就这样轻轻揭了过去,出门之时,脚步都轻快得多了。晚间段景思回来时,她也开心得很,做了好几个菜,有丝瓜蛋花汤、红烧鱼……满满当当挤了一桌子。

段景思有些惊诧:“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他掏出一本话本子:“吴江府来信说,这本子已然卖疯了。”

顾蓁端着汤碗的手不住颤抖:“也就是……就是说,我……我发财了?”

段景思仍然冷峻着一张脸:“差不多吧。”

顾蓁腾地站起,鱼啊肉的,夹了满满一碗,供在她那神龛之上,里面那尊用泥巴捏的财神,头顶都有些开裂了,也没人修补。

顾蓁双手合十,颤抖着声音道:“多谢财神老爷显灵!多谢多谢!待我赚到买宅子的钱,定给财神爷爷重塑金身。”

段景思眼中片分情绪也不起,闲闲夹起一片丝瓜,怎么他觉得她的饭做得越来越好吃了?

次日早晨,趁着段景思走了,顾蓁在油灯下给赵淑英,满满写了一页纸,通篇是对好日子的憧憬,说她要买个大宅子接了她俩去住,要送春哥儿上最好的学堂,要吃香的喝辣的,把以往的苦都忘了……

云岭书院规定,入院期间不可写信,她又手痒忍不住,偷偷写了藏起来,段景思给她气受了、方宴儿和她抓鱼玩儿……喜、怒、哀、乐,都在这一封封信纸里,等以后一起拿给表姑,也是可以的。

与此同时,云岭书院后院儿里,有人正将一沓信交给一个伙夫打扮的小厮,还四处张望着,有些紧张。

小厮堪堪接过,然而也不知是紧张,还是采买人放手太快,一时不慎,信件落了一地。

其中一封,轻飘飘的,落到了一双绣鞋脚边。那鞋上绣的是山谷中幽兰,淡蓝色的花、碧绿的叶,其上还有颗颗露珠滚动,绣工精致,宛若真物,此鞋之名贵,可见一斑。

时值晚春,重重晚樱缀满枝头,又娇弱不堪,微风一过,片片花瓣吹落,拂过淡紫色衣衫的女子身边。

宋兰沚微提裙裾,捡起这封信,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两行字:云岭书院,段景思亲启。字迹行云流水,鸾漂凤泊,堪堪是“垂露春光满,崩云骨气馀”[2]。尤其是弯钩之处,不似现在流行的圆润顺滑,倒是故意停了一停,似乎有些凝塞。

这种写法,让她想起了一个人。

几瓣樱花飘在信封上,微黄的纸、浓黑的墨、浅淡的粉,旧事画面映入脑中,她微微蹙起了眉。

她身旁跟着个年轻人,是跟着宋太师好些年的老白管事的儿子,今次上云岭书院,是他第一次独立担此大任。小白有些紧张,额头上有些薄汗浸出,他狠狠瞪了传信的二人一眼,又弓着身子道歉:“二小姐恕罪……”

宋兰沚淡淡道:“无妨。”示意让两人下去,却仍捏着信封仔细看了看。

白管事见状,解释道:“如今天气转暖,各家学子家里都制了春衣送来,有些便也顺带写了书信。”

宋太师建书院之初,便立下了严格规矩,前三个月若非书院允许,不准私自下山,也不准私相授受。但如今家里制了春衣,送了来,再附上家信问候几句,也合情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