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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鸣悲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言瑛半晌,他便眯了上翘的眸子,又狠狠捏了言瑛下巴,道:“好一个死得堂堂正正。”

作者有话要说:  言瑛的故事~这是今天的更新~祝各位看文愉快~

第56章

“可是,本官不要你堂堂正正地死,本官要你堂堂正正地活。”厉鸣悲看着言瑛通红的眼,一字一顿道。

言瑛瞳孔一缩,两行清泪便顺着还带着些稚气的脸颊蜿蜒而下,他道:“大人缘何对我这般好?”

厉鸣悲不知想起什么,眸子里似有流光划过,他道:“因为,我们难得有些缘分。”说罢他狠狠揉揉言瑛的发,道:“去把自己弄弄干净,再去睡一觉。天塌下来,有本官顶着。”

言瑛睁着通红的眼直直看着厉鸣悲不说话,眼里的情绪浓得化不开,厉鸣悲便用力推他一把:“去。”

看着言瑛清瘦稚嫩的背影,厉鸣悲的眼里难得泄出些微真实的软意。

十四年前,扬州一别,便是物是人非。那次一别,他去了长沙辅佐刚刚失去母亲尚且年幼的谢铮,那孩子回了兖州,那时候的兖州,再过一年便是地狱。

当年,兖州遭百年一遇的大旱,朝廷拨了赈灾粮款,饿死者却依旧数万。兖州并非只有弃百姓于不顾的黑心官员,大多数,只是缺少勇气只求自保罢了。

言远洲却偏偏是个清高又有硬骨头的好官。他身为一县县令,眼见百姓受难,朝廷下发的粮钱在兖州呆了几日大部分便被吞得干干净净。更甚者,他发现了那些日子秘密往并州走的一辆辆马车。那马车上载着的,是百姓救命的粮。

苏却身为兖州太守,却置一州百姓于不顾,朝廷的钱粮一半被他与兖州上下官员合伙侵吞,另一半,被运往并州安王的封地。言远洲治下的宁县是兖州往并州走的必经之地,这事这才被他发现。

他写了那封害他家破人亡的折子。本想递到金陵,却被苏却截下。苏却便连同那些官员一起上书倒打一耙,告言远洲侵吞钱粮,害死数万百姓。

这法子,既按死了言远洲,又摆脱了失职之罪,不可谓不狠毒。这说法明明漏洞多得很,先帝那时昏聩,却偏偏信了。他下令斩了言远洲,言远洲之妻自缢身亡,儿女皆被发卖为奴。言瑛和妹妹言琅辗转几载,又阴差阳错被卖入苏府。言琅身死,言瑛在苏府一呆便是十年。

厉鸣悲闭了闭眼。这般详细的经过,他自然是听言瑛亲口说给他听。为了这案子能水落石出,他不得不亲口挖开言瑛心里本就鲜血淋漓的伤口。可那少年说这些时,条理清晰,脸上异常平静,没有掉一滴泪,仿佛叙述的是别人家破人亡的故事。

他惊讶于这少年的坚韧,直到,那天深夜,他无意中走到他门口,才听到那屋子里传来压抑的、低声的、含着刻骨的恨意和悲哀的哭声。那哭声像山中被逼到绝境的小兽的哀泣,无端扎疼了他的心。

这少年于他有恩。一块破石头报不了当年那顿饥肠辘辘时的美味餐饭。他必然要让这少年堂堂正正活在这世上,这才勉强够报。

他厉鸣悲心黑手狠,却从来有恩必报。

……

苏却当日便知道了女儿身亡的消息,于是当天晚上便找上了门。

他看看苏兰伊的尸体,又看向厉鸣悲,眼神终于发了些真实的狠:“厉大人,小女死在您府上,您总该给下官一个交代吧?”

厉鸣悲一笑:“我已与那日宴上所有官员都说过了,苏姑娘不小心拿刀子扎了自己,又落水身亡。不信,你可去问苏姑娘身边的丫鬟。”

苏却咬着牙一字一顿道:“大人难道不知,那丫鬟和她的家人早就不知去向了么?”

厉鸣悲便吐出一句话:“本官不知。”

“你!”苏却的脸涨得通红,他面上的肉微微颤动着,连额角都爆出青筋,又道:“那个轻薄我女儿的阿瑛下官总能带走吧——厉大人,那丫鬟那天可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过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