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泓儿,当年我母妃去世,孤苦无依,宫里像雪窟那般冷,是你与我同披一条毯子,陪我摆了一夜棋。你放心,我定会好好待你。”
他二哥登基前这般对他说,他没有用“孤”,却用了“我”。他确实做到了,放他出金陵、给他封地、十三年前兖州大旱,他二哥不是没有察觉他拿了一半赈灾粮草,却终究只斩了言远洲,并未追究到底、那时,他钱贵妃掌权,他二哥昏聩多疑,连亲子谢铮的封地都想收回来,却从未动过他。
可是,他怎能不嫉恨,他二哥给他一切,却不给他皇位,他二哥明明得到了他谢泓最梦寐以求的东西,却偏偏不懂得珍惜,他专宠那个女人,甚至放权给那个眼里全是野心的女人,雁关六郡,便仿佛好像成为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他怎能不恨!
……
“叔叔,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英雄,自己要收复雁关六郡。钱贵妃专权钱家弄权的时候,你在哪里?!那时为何不与孤一同起兵?!”谢铮上前半蹲下,揪起谢泓的领子、盯着对方的眼一字一句问道。
谢泓一怔,他睁大了眼睛,喃喃道:“我那是避其锋芒……”坐视谢铮钱家两败俱伤,好坐收渔翁之利。
谢铮眯了眯眸子,又问道:“十三年前,兖州大旱,你和苏却贪污成千上万百姓的救命粮草,我大盛百姓饿死上万,你那时又为何那样做?!”
谢泓的眼睛睁得更大,他身子抖了抖,道:“我那是……为了养兵……收复雁关六郡,怎能没有兵马……”
谢铮眉头猛地一皱,便又一拳砸到谢泓脸上:“谢、泓!我大盛的根基是我大盛的百姓!你记清楚了!若无我大盛百姓,雁关六郡便全无意义!”
砸完一拳,谢泓的脸上便全是青紫,雨水泥水沾在上面,狼狈不堪。
谢铮又砸了一拳上去,大声道:“谢泓!你口口声声说要收回雁关六郡!可是,你睁眼看看!北凉现在就陈兵于我大盛边境,他们在等着我大盛内乱,好侵吞我大盛河山!你又作何解释?!”
他揪着谢泓衣领将人狠狠拉到面前,道:“谢泓!我大盛,没有你这样的英雄!你不过,是个卑鄙的庸才!”
听到这话,谢泓的身子颤得更厉害,尘封已久的记忆像被强扯着不顾他的意愿被拉开。
……
“陛下,您……”这是他父皇身边的大太监。
“哎,”他父皇叹了口气,道:“泓儿终究是个庸才,难堪大任呐,所幸老二虽心狠手辣,却真心待他,孤死了也不必担心泓儿的性命。他做个闲散王爷快快活活这样过一生,也好。”
那时,他就在屋外,本来想来探视他父皇,却被他不小心听到这番话……
这是他此生的梦魇。
……
“哈哈哈哈哈哈!”谢泓仰起头像疯了一般歇斯底里大笑起来,雨水灌进他的口腔,呛痛了他的喉咙。
“庸才!庸才!好一个、庸才!”
“父皇!二哥!”他朝着天空大声喊道,接着声音便渐渐低下来,喃喃道:“我终究,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庸才……”
他看向谢铮,这是他一直嫉妒的侄子,他一直不愿承认,这个侄子,比他的二哥,乃至比他的父皇,更加耀眼,耀眼得,如同天上的太阳,世间万物不可与其争辉,却都被他的光芒泽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