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野顺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的视网膜中映照那双似血双眸,压抑在喉间的呼痛呻.吟悄无声息间完全不见。
那是什么啊?
无声、沉寂、高亢、似是蕴含着所有令人胆寒之物。
吉野顺平落入无边寒渊,身体如同到了冰冷的北极,凌冽寒风呼啸,带走他身体的所有体温。
疼痛?耻辱?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迅速褪去,如同被黑暗笼罩的白日,好似被天狗侵吞的太阳。
——他面前的,是什么?
等到吉野顺平回过神来时,那些欺辱他的人都已经不见了。
他们是如何不见的?被眼前之人做了些什么吗?又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吉野顺平不知道。
一个身影走到他的面前。
他听到脚步声,听到衣物摩擦发出的声音,看到蹲下来的缓慢身影。
他的眼前出现一只白皙,掌纹浅淡,指节分明的手。
“你还好吗?”伸手的人,用好似害怕惊扰了什么一般的柔和声音在说话。
吉野顺平僵硬地抬头,他的身体太过僵硬,举动间他都能听到骨节咯吱作响。
还是那双眼睛。
然而此时却不是之间令人胆寒、恨不得将自己存在无限缩小的模样,反而浸满了能将人包容其中的粼粼湖水。
吉野顺平僵硬的身体因为眼前人的态度而逐渐软化下来。
直到此时,他才注意到眼前人拥有一张相当俊朗,以至于会频频引人回头的面容。
但他刚才完全没能注意到这样的面容。
吉野顺平连忙低头。
他的理智和情绪在打架。
眼前人帮助了自己,他应该先道谢。但是那些欺负他的人又是如何离开的?他为何没有一丁点印象?眼前的人是怎么做到的?是否太过危险?
但是……就算危险又怎样?他对自己展现了善意。
在他思索之间,眼前人一直没有动,就维持着蹲在地上,向他伸出手想要把他拉起来的动作。
吉野顺平犹豫着把手搭了上去,下一秒就感觉自己顺着一股力气站了起来。
站起来时他还有点没回过神。
像是被轻风托着,让自己不自觉也用力站起来。
“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眼前人又说话了。
吉野顺平无意间揪着自己的衣服下摆。
“没有……但是。”
他抬起头,鼓起勇气问:“那些人……是怎么了?”他谨慎地选择措辞。
千里久荒微微一笑,吉野顺平因此恍神,下一秒他的注意力就被话中的内容拉回来。
“略施小惩。”
吉野顺平睁大了眼睛。
他揪着衣服的手更用力了,咽口水的声音在巷子里格外清晰。
略施小惩,这样的字眼,在眼前之人的意识之中,到底代表着什么?具有怎样的重量?是单纯的广义上的小小惩罚,还是或许会危及到生命的“小惩”?
吉野顺平想继续发问,又害怕自己的言语会引起别的后果。
千里久荒看出吉野顺平的犹豫。
“放心,他们罪不至死,犯下的事尚未大过生命的价值,所以他们没有生命危险,只不过会梦到一点‘不太好’的东西。他们不会记得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事情,你同样不用担心他们后续会找你的麻烦。”他说的轻巧极了,就像随手把尘埃从桌面拂去,在他的观念中,刚才做的事情与拂灰不会差到哪里去。
吉野顺平颤抖了一瞬。
……危险。
毫无疑问的危险人物。
就算帮了自己,依旧是危险到极点的人物。
到底拥有怎样的能力才会轻描淡写地说出那样一番话?又是怎么做的才会转瞬间就令那些人消失?
“那么你问这话的理由又是什么呢?从我刚才看到的画面来说,他们得到报应,你应该高兴才对吧?”白发红瞳,态度温和,恍若天人的千里久荒,在吉野顺平眼中却和之前散发压倒性气息的“恶魔”重合。
“过于善良,以至于会担心欺辱自己的人?”说完这句话的下一刻千里久荒就摇头否认。
他慢条斯理地,说出直击吉野顺平内心深处的话语:“——共情?”
千里久荒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他就这两个字展开叙述,“嗯,因为刚才我展现出过于骇人的模样,所以就算我救了你,你依旧与他们共情到同一水准的存在,害怕着来自我这个上位‘侵略者’的伤害?”
“问我对他们做了什么,是在评估我的威胁性?”
千里久荒的每一个字都正中吉野顺平的内心深处。
吉野顺平像是遇到无法匹敌的天敌,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眼睛中隐约透出惶恐与害怕。
眼前人的话太犀利了,吉野顺平甚至找不到可以用来反驳的话语。他徒劳地张嘴,嗓子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他听到眼前人一声轻笑。
“不用露出幼崽一样的表情啊,搞得我像什么坏人一样,我会很困扰的。”
吉野顺平没有说话。
千里久荒的声音轻快了一点,“不过我并不介意你的表现,你做出这些行为是明智、合理的选择,我很欣赏你,不必担心我会对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