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秋掂掂钱袋,商歌只得走向那挂着苦炼门标记的客栈。
凡是乐意给苦炼门纳钱的店铺,都将得到苦炼门的保护和照顾。
一年纳一次钱的,货物运送经过勃兰湖,不会受“水鬼”滋扰;一个季节纳一次钱的,苦炼门低级弟子常常巡视,虽然又吃又拿,但总也有个威慑作用,过路商旅不敢闹事;一个月纳一次钱的,便可以在门口高高悬挂苦炼门标记,南来北往之人一见,便知道这是天王老子也不能动的地儿。
听了这些的栾秋陷入沉思:“……这路子有种熟悉之感。”
商歌:“那当然。就是你最熟悉那个苦炼门恶徒想出来的。”
栾秋:“……”
他顿时想起李舒为诛邪盟和浩意山庄敛财而想出的种种主意。
“你若是做生意的,从这镇上过得交买路钱,看车队数量,一辆车一两银子。”商歌叫了一桌饭菜,把李舒那把炎蛇剑放在桌面,端菜上茶的人一见剑柄标记,立刻点头哈腰,万分殷勤,“贵吧?谁都觉得贵。也有不贵的法子,按年缴费,不管这一年你来金羌做多少生意,带多少辆车,一次缴三十两银子就行。”
栾秋:“……可边境战乱,能组建三十辆马车的车队可不容易。”
商歌吃面:“嗯嗯。”
栾秋:“况且一旦开战,商路中断,商人们可就来不了了。”
商歌喝酒:“没错。”
栾秋眉头微皱,眼中却不是苦恼也不是憎厌。转头看向夜幕渐降的窗外,他支着下巴,想象李舒为了敛财抓耳挠腮想辙的样子,嘴角泄露了很轻的一丝笑。
入夜后黑风果然骤起。
听惯了这种似鬼哭的风声,客栈里大部分客人都能勉强入睡,栾秋却不行。
他和商歌来得迟,没了客房,只能在客栈里占半张桌子歇息。商歌身形高大,像个男子,她凑到女人那边睡了,挡在几个女眷和众人之间。风声凄厉,砂落如雹,栾秋倚在墙边,睡意无法凝聚。
天摇地动中,只有这客栈是小小的避风港。
栾秋跟老板要了热茶,小口地喝。
客栈灯色昏暗摇动,一只小手伸来,轻轻拍了拍栾秋的腿。
栾秋吃了一惊:有人靠近,他竟然完全没察觉。
低头看见一张干净的孩童脸庞,眼光好奇地打量他。
那孩子一看便是金羌人:眉骨高耸,眼窝低陷,褐色眼珠在昏暗灯光中洇成浓黑色,和头发一样是黑夜的黑。他肤色如蜜,有被风沙吹红的痕迹,粗糙,几丝红色的皲裂,腰上系着牧人的鞭子。察觉栾秋低头,孩子胆怯地收回了手。
“什么事?”栾秋看他,想起年幼时的曲洱和渺渺,连说话声音都温柔许多。
他用的是大瑀话问,那孩子似是能听懂,踟蹰一会儿后反问:“你不是金羌人?”
比今日所见的三个僧侣更标准的大瑀话,栾秋心中掠过一丝惊讶:“我来自大瑀。”
孩子磕磕绊绊地跟他交谈,对大瑀风情很感兴趣。栾秋只挑了些无关紧要的跟他说,听到开心处,那孩子笑得十分开怀,椅子上的两条悬空小腿不住地晃动:“我也好想去大瑀。”
栾秋摸摸他的头:“现在不打仗了,想去就去吧。大瑀气候比金羌好得多,也热闹得多。”
孩子笑得眉眼弯弯:“好。”
他跳下椅子往后门走,冲栾秋挥手道别。栾秋一怔:“你要出去?”
“我没钱住这里。”孩子拧着手指,“我跟我的小羊住在羊圈里。”
外头风疾,栾秋忙按住后门不让他打开。匆匆扫了一眼室内,人人闭目歇息,就连刚刚还睁着眼睛的老板也蜷在了毯子里。
“太危险,你不能出去。”栾秋低声说,“你这么小,风一吹就跑了。”
孩子满眼恐惧:“我知道。”他很踟蹰,也很焦急,“可是小羊……我只有这几头小羊。我要照顾它们。”
听见外头风声渐小,栾秋蹲下来说:“我帮你把小羊牵到马棚里,马棚牢固,你的小羊不会被吹走。”
“老板会骂我的。”
“是我做的,他想骂,让他来骂我好了。”
栾秋把牢后门,拉开一条缝。
在风灌进来的瞬间,他泥鳅般滑了出去。
还未站定,腰上忽然一股大力袭来。
这是蕴含了极强内力的一掌!直接砸在栾秋后腰,能将他脊骨砸断!
在手掌碰到栾秋衣裳的瞬间,栾秋消失了。
只有外衣维持了一瞬的人形,随即被重掌击中,霎时裂成十余片。
狂风暂歇的黑夜,空气中弥漫着混乱的异味。栾秋已在几步之外,右手持剑,盯着眼前之人。
那小孩看看自己手掌,很惊奇地“咦”一声:“你什么时候识破了我?”
“你我移动、在后门说了这么多话,商歌却始终不醒。”接着客栈外的不灭风灯,栾秋打量眼前的孩子,“是你让她沉睡了。她并不是没有警惕心之人,往常听见我起身,便会立刻醒来,随我而走。”
那孩子笑道:“既然识破了,为什么还跟我走出来?”
“你就是掌管此地的苦炼门长老。”栾秋冷冷道,“我只是想看看,当初折磨李舒的,都是些什么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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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李舒打滚、撒泼、假哭:我要出场!我现在就要出场!栾秋没我不行!
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梁蟾:下一章!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