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处道没说话,皇甫卓先开的口:“你就是殷大人之女?果然虎父无犬子,一表人才。听说你医术了得,就别耽搁了,来看看陛下的伤势。”
初念低声称是,抬脚往龙榻方向走去。
榻上殷离双目紧闭,面色苍白,身上仅着一件浅金色中衣,腹部的伤口已经被妥善处理过,缠上了层层纱布。
初念稍稍松开纱布,看了看太医们诊治的情况,又把了把脉,便退了出来,再度向各位大人施礼,淡声道:“诸位太医大人处理得很到位,不必我多做什么。”
皇甫卓皮笑肉不笑地说:“侄女过谦了,这些太医个个都是酒囊饭袋,区区小伤便推说自己无能为力,你与他们可不能相提并论,听说赵国公世子的绝症就是你治好的,还有那罪妃刘氏的陈年宿疾,一经你手便药到病除,像你这样的神医手段,难道也不能救回陛下?莫非,你殷氏的忠心都是假的不成?”
说罢,便将目光看向身后的殷处道,分明是要借着皇帝的伤势,把初念和殷氏拖下水了。
殷处道并不理会他的恶意攀扯,只对初念道:“陛下什么情况,你如实说来。”
初念亦并不被皇甫卓的暗示吓倒,平静地对殷处道回道:“陛下乃是锐器外伤,本就伤及脏腑且失血过多,况且,那凶器上还抹有剧毒,如今毒已扩散至全身,请恕女儿回天乏术。”
初念态度不卑不亢,皇甫卓却被她的这份沉稳淡定激出了几分怒气,脸色黑沉如锅底:“你不试试,就如此断定,岂非草菅人命?”
初念转向他,答得四平八稳:“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恐怕也只是平白唐突了陛下,辱没了他最后的尊严。”
皇甫卓还要再说,殷处道便开口道:“好了,皇甫大人,陛下伤重需要静养。既然太医和初念都回天乏术,又何必为难他们?国不可一日无君,我等还是早做打算吧。”
他将自己女儿护得理直气壮,完全堵住皇甫卓想要借题发挥的由头,转而又问初念:“你可有法子让陛下清醒片刻?”
殷离的毒虽然难解,但初念若放手去试,也未必不可解。
但她为何要救一个迟早会向她索命的昏君?所以才坚持不能救的说辞,这世上根本无人知晓她医术究竟是什么水平,即便是前世的师父在此,也未必能够试出她的深浅。
不过,让殷离暂时醒来吗?若他醒来看到自己,会不会下道要她陪葬的圣旨?
殷离并非明君,这天下也没什么事非得他拿主意不可。前世他遇刺当场死亡,这些大臣们不是照样顺利扶植了靖王做新君?
初念看了看殷处道,她深知父亲是个忠君爱过的好官,如果殷离真的醒来,无论下达什么荒诞的指令,按照父亲的脾性,都可能会照单全收。
想到这里,她便垂下双眸,低声回道:“请恕女儿,才疏学浅。”
皇甫卓就见不得她这般态度,但转念一想,若真叫这昏君醒了,事情也有些难办,到底绷着脸没说话。
殷处道听了这样的答案,内心并不意外,只是深深地看了初念一眼,随即转身召集各位大人,往偏殿去商议计策,经过初念时,才缓声道:“既然没这个能耐,就回家去吧,总在宫中待着也不合规矩。”
偏巧皇甫卓听见了,硬要唱反调,冷哼道:“殷大人此举不妥吧,虽然是你家的女儿,但她与刘氏之间有没有瓜葛还是两说,怎么能放她走?殷娘子,你就先留在陛下身边照顾他,待一切真相都查明了清白,再出宫不迟。”
这样一顶帽子扣下来,初念若执意离开,反而落了话柄。
只好继续滞留在宫中。
先后被太医和初念宣布不会有清醒的可能,殷离虽然贵为天子,居然也变得无人问津,除了医者和宫侍,别说子嗣后辈了,竟然连个侍疾的后妃都没有,更别说那些汲汲营营的大臣了。
即便如此,他暂时也死不得,被强行吊命,整日在寝宫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