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子晴抿了抿唇角，思索一番后，她坐到台阶上，仰视着神后，兀自说道：“从小时候起，我就知道您不喜欢我。”

神后身子微微一僵。

“可我没有自知之明，我觉得天下没有不爱子女的父母，所以我不死心，我一直希望您能来清月殿看看我。”夜子晴平静地说道，“我没有等到您来看我，所以我主动来找您了。”

“百年前那场叛乱，我替师上阵，打赢了那场战争，我等您召见我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等来了一场责罚。”夜子晴静默片刻，接着说道，“那次是我欺君，您未处死我，我该感恩才是，而不是这般不识好歹。”

神后手指微微蜷曲，仍旧一言不发。

“公是公，私是私，二者不能混为一谈，但是，您打也打了，罚也罚了，您不能看看我么？”夜子晴反问道，“打在儿身，痛在娘心，不是么？”

神后藏在袖口的手微微颤抖着。

“答案告诉我，不是。”夜子晴道，“不是说这句话是错的，而是你从未把我当成您的孩子。”

夜子晴说这话时全程很平静，面上毫无波澜，反观神后，整个人身子都快抖起来了。

也不知是她太冷了还是太虚了。

神后底气微微不足，喝道：“你不必多说，本座不想听！”

“好，我不说。”夜子晴将目光移到别处，强迫自己不去看神后，解释道，“刚刚您听了我的，让那群大臣退下，现在我听您的，我不说。”

神后皱了皱眉，问：“你究竟想做什么？！我没那么多耐心陪你玩！”

“迫不及待要处死我了是么？”

神后不答。

夜子晴不在意地笑了笑，道：“就算您从没把我没当成自己的孩子，但是，我仍旧欠您很多，比如，您的生育之恩，以及您那一身神力。”

“够了！”神后打断道，“你说再多也于事无补！你已经在众神面前认罪，就算你现在向本座服软，本座也救不了你！”

“呵呵”夜子晴自嘲地笑了笑，凄然道：“原来陛下是这么想我的？”

“那你现在这般作为，是什么意思？”神后不耐道，“拖时间么？没人救得了你！除非我神界的法规全都废掉了！”

夜子晴面上难言痛苦之色，她沉默了许久，方道：“待我死后，陛下再将我挫骨扬灰，以正法度。”

话毕，夜子晴定住了神后。

神后一惊，习惯性想呵斥夜子晴，却被夜子晴一把抱住。

“阿娘，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陛下，从今往后，我们两清了，请陛下记得，我们两清了，我再也不欠陛下什么了。”夜子晴不断重复地说道。

夜子晴说着，用神力将神后层层包裹住。

神后惊问：“你想做什么？”

“我想······”夜子晴缓声说道，“把您给我的神力还给您。”

“你疯了吗？你这是想害死我！”神后咬着牙说道。

“我寿命所剩无几，一身神力留着太可惜，何况这本来也有属于陛下的一部分。”夜子晴徐徐说道，“师父去了，不能再护着神界了。陛下肩上的单子更重了呢。”

神后完全忽略了夜子晴话里暗含的关切之意，她眼里冒烟，声色俱厉道，“孽障！神力是可以随便渡给别人的？你这是想拉着我同归于尽！”

夜子晴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还不快给我停下！”

神后感觉到体内许久不曾感受到的轻松舒适，她心里头有一瞬间的疑惑，这修为当真可以这般轻易渡与他人？

这疑惑也仅仅存在了一会儿罢了，神后立刻打消了这种念头。自古以来，渡人修为必是二人同归于尽，从未有过成功的案例。

见着夜子晴不肯停下，神后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字眼来形容她的心情了，她认定了夜子晴渡她修为是要害她，却偏偏无可奈何。

夜子晴一言不发，继续将神力渡给神后，脑海里却忍不住回想起千冥塔内古槃对她说的话。

“阿肆，可要我送万年修为灵力给你？我怕你在这塔内，无力自保。”

“你把修为当什么了？这能送来送去的？”

“别人不行，你行啊！”

夜子晴以为古槃又要说他们两人之间关系有多好之类的话，当即反驳道：“修为自修，此乃天地间的法则，若是能随便送来送去，那岂不是人人都可以成神成仙了？”

“不是，阿肆，别人不行，但你是可以。”

“为什么我就可以？”

“因为你是天地间最好的容器啊。”

她只是容器么？

但愿，如古槃所言。

但愿，她离去后，神后能恢复康健之体，免遭病痛折磨。

但愿，神界能恢复往日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