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郭姨娘,就连薛老太太也睁大了眼睛,这何家的生意做得竟如此之大。
“不过是经商起家的暴发户罢了,一身的铜臭味。我还当是有什么好身世!”郭姨娘的脸色泛白,咬牙切齿道。
却不想,她这一句「暴发户」连带着薛家也一同骂了进去,薛老太太脸色变得铁青。
“当然不及郭姨娘您的好出身了。”
郭姨娘这话就惹得刘媒婆不高兴了,她也不假装什么好脸色了,瞧郭姨娘的眼神满是怜悯,讥笑道:“何家祖上世代是前朝的御医,城南最大的医馆便是何家老太爷创办的,你说这人呀,一辈子哪有无病无灾的。”
“就连何少爷的母亲,何夫人也不是寻常人家出身的,家中往上正数三代,还出过三品的朝廷大员。不过这些都是前朝的老黄历了,郭姨娘瞧不上,我也不想细说了。”
刘媒婆愤愤地一甩手绢,表情难看。在她看来,这桩亲事明摆着是薛家在高攀何家!
薛老太太见她生气,也是一肚子恼火,这准儿媳她是越听越喜欢,紫檀木的拐杖冲地上狠狠一杵,转头瞪了郭姨娘一眼,警告她闭嘴。
郭姨娘被刘媒婆怼得没了脾气,又被薛老太太一瞪,顿时不敢放肆,乖乖地站在一旁作壁画。
薛老太太面上带着和蔼的笑,满意地说道:“这何家真是再合适不过了,我这孙子的亲事还请有劳刘媒人了。”
刘媒婆依旧跨着一张脸,神情不悦。
薛老太太接着道:“事成之后,我给刘媒人再添一条大黄鱼做谢礼。”
刘媒婆脸上这才慢慢地染上了笑意,用手绢掩饰着得意的嘴角,温声道:“瞧老太太这话说的,这是小的应该做的。”
薛老太太满意地招呼下人给刘媒婆添茶,举起茶杯喝了一口,脸上璀璨的笑容好似已经喝上了亲孙的媳妇茶一般。
“不过 ”
薛老太太闻声立刻抬头,怎么?
“不过何家这样的亲事,靠小的这么一个媒人,还真的不一定能成。”刘媒婆说这话也不觉得心虚,“这结亲是结秦晋之好,若是仅凭小的一人上门问亲,便体现不出薛家对这门亲事的重视了。况且,这结亲也要双方相看相看的。我听说,何家少爷过几日便回国了 ”
“!回国?”站在一旁的清秀姑娘突然发出了一阵惊呼。
“秀芳 ”郭姨娘拉了拉姑娘的衣袖,低声止住她的话语,免得她惹薛老太太生气。
刘媒婆脸上的得意丝毫不掩饰,何温言可谓是她见过最完美的人选了:“是呀。何少爷品学出众,早些年留洋学医,这才迟迟未定下亲事。”
换而言之,若非何温言出国留学,也真不会便宜了他们。
薛老太太好似中了头彩般,心头一阵狂喜,握着拐杖的手都有些发颤。别看她孙子是土匪发家,对读书人的敬重还是扎根在农妇出身的老妇心中。
在她看来,出国留学便如同科举金榜题名,都是读书人中拔尖儿的。
他们老薛家如今正缺个读书人,这个孙媳妇她是认定了。
五天后。
当薛家的马车穿过东门大街,停在何府门口。
薛老太太在郭姨娘的搀扶下下了马车。为着今日的问亲,几人皆精心打扮了番。薛老太太花了几个时辰,找出一件既体面又端庄的崭新袍子,郭姨娘和秀芳姑娘更是将最昂贵的衣裳首饰全部穿戴上了,力求在何府不再露怯。
待马夫将马匹栓在了雕刻成狮子的青石栓马石上,薛老太太正眼打量眼前的建筑。
何家祖籍皖省,祖上迁至金宁,便在金宁建了这所老宅。这宅邸便是彻底的徽派建筑风格,粉墙黛瓦的马头墙层层迭落,座尾蹲坐着各式各样仰头朝天的吻兽。何府的大门则是八字门楼,门檐上嵌刻着精美的石雕与砖雕,素雅而大气。
郭姨娘撇了撇嘴,她还以为金宁首富的府邸有多么金碧辉煌呢?
丫环上前叩门,不一会儿何家的门房开了大门向内禀报。
何大管家来禀报时,何夫人正在大少爷房中为他整理床铺。
“夫人。”大管家敲了敲大少爷敞开着的房门。
“什么事?”何夫人头也没抬地回道,她还沉浸在何温言即将回家的喜悦中,正亲手为儿子铺着被褥。
“门外有人拜访来您。”大管家的声音压低,无意破坏何夫人的兴致。
何夫人抬起头,凤眸狭长,细挑的柳眉微锁,显然为这「不识时务」的访客而有些恼火。
来者是客,到底没有将客人晾在一旁的道理。
何夫人只好将整理房间的事儿交代给傅妈,自己掸了掸坐皱的衣裳,准备去厅堂接待客人。
刚迈出房门,何夫人便问道:“来访的客人是哪位?”
“煤矿薛老板的祖母。”
“谁?”何夫人停住了脚步,侧头看向何大管家。
跟在身后的大管家也止住了脚步,老实回答:“就是薛阎罗的奶奶。”
薛阎罗?那个土匪商人?
何夫人眉头顿时紧缩,绞紧了手头的绣帕,紧张道:“咱家和他们无冤无仇,这薛老太太来我们家是要干什么?”
何大管家老实地摇了摇头,他的确不知道。
“那老爷上哪去了?”
“老爷今早儿就去商铺里算账了。”
何夫人冷哼一声,开始碎碎念:“这都没到年关,算哪门子的账呀?估计是跟着商会里的那帮狐朋狗友偷喝酒去了吧。明知道爹说他的身子不宜饮酒,硬要背着人出去偷喝上几杯。今儿个儿子都要回家了,他倒是找不到人影了。”
何大管家只得赔笑道:“那小的这就去将老爷找来。”
“你就说,薛阎罗来找咱家麻烦了,他要是回来迟了,夫人孩子可就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