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人抿了口尚且温热的药汤,扶着腰慢慢道,“天明时未必就能出的了城。”
陆萧头一次见这阵仗,有些焦急,他在屋内不停来回踱步,“阿娘阿耶说的都有理,但是……”
他停下来,为难地看了周夫人一眼,“就怕阿娘身子会有不适。”
陆菀握着陆菱有些颤抖的手,安抚众人道,“且不说越宁王远道而来能带多少兵士,便是他尽数策反了京畿大营的几位将军,也不会在城中大开杀戒,心神也必定都放在了大昭宫里的圣人和太子身上。”
“我看如今夜深了,不如先安心歇下,等天明了,再出城,想来情形定不会有我们设想的那般糟糕。”
“我们都和衣入睡,我去教外面的侍卫轮流值夜,一有动静,还可从后门尽快离去。”
她这一番话说得众人心里稍安,尤其是周夫人,她身子重了,本就易于困倦,便在陆远搀扶下进了内室。
陆萧有些犹疑地问陆菀,“依我看,明日不如分开走。阿耶和阿娘带着阿菱先去,我们两人一同。”
他解释道,“洛京不乏能识出我们之人,若是有人存心想拿住我们,要挟索取家产,定然会留意拖家带口的大队出城之人。我们分开,想来会不引人注目些。”
没想到阿兄也有这么机灵的时候,陆菀唇角上扬,她点了点头应了声。
“我觉得阿兄所言极是,明日可以跟阿耶阿娘他们商量一番。”
“夜深了,阿兄快去休息吧。”
陆萧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叹了口气,语气温和,“阿菀也快些去吧。”
可等到陆菀和衣躺在侧间的床上,却是有些睡不着。
也不知道谢家现在如何了,谢瑜既然能预测出动乱伊始的方位,想必应当早将谢府安置妥当了。
只是,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呢,陆菀把自己瘫平在床上,视线盯在黑暗中的床幔顶上。
可惜小白便被她提前送走了,也不能测测是不是他好感度又下降了。
她才阖上眼,就听见隐隐约约地嘈杂人声,等她坐起身,就越发的明晰。
陆菀侧耳认真辨别,应当是陆府的方向,她起身招呼着阿妙,两人悄悄地往贴近陆府的那边院墙而去。
出门时她仔细听了听,见阿娘他们毫无动静,心下一安,并没有打算告知他们。
陆府的半空很是亮堂,应当是有人举着火把闯进了陆府,从火光明亮程度来看,人数还真是不少。
“你,你,你,”粗噶沙哑的男子声音似乎在点着人,“去几个主院看看,其他人跟我去库房搬东西去。”
“动作快些,要是遇见了人就直接砍了!”
“是。”
应声不够整齐,却都带着即将洗劫富户的亢奋与激动,陆菀甚至听到有人抑制不住地欣喜窃笑出声。
阿妙吓得有些腿软,她贴着墙壁,与其说扶着陆菀,倒不如说在藉着陆菀和墙壁勉强能站直。
“娘子……”她微弱地唤了一声。
陆菀这会也觉得背后发凉,她示意阿妙莫出声,就继续仔细聆听起来。
“老二,你说这世家里龌龊腌臜事一直多,赶尽杀绝自家分出来的小辈倒是头一回见。”
粗噶沙哑的男声冷哼了声,“见识少!又不是那家老妇亲生的,杀人谋财算个什么。”
他似乎踢了另外的人一脚,陆菀听见有人哎呦一声。
“还不赶紧去!磨磨蹭蹭的!”
那两人渐渐走远了,陆菀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与阿妙面面相觑。
匪徒交谈里透出的消息已经是惊人了,这拨人,竟是陆府老夫人安排来的。
幸好……幸好自己提前做了准备……陆菀有些后怕。
谁能想到老夫人心狠如斯,竟是要乘此时机,把他们一家人赶尽杀绝。
“此事莫要告诉郎主和夫人,”陆菀压低声吩咐道。
阿娘受不得惊,等出了城,她再将此事缓缓告诉他们。
陆菀静静地倚着墙壁,听着那边人因为没发现他们一家,发出的暴怒咆哮嚷嚷声,还有搬运财物的惊呼嘈杂声,脸上就扬起了一抹冷笑。
心里不住盘算着,如何跟老夫人秋后算账。
唇角的弧度还不曾变,那边就突然传出了一声哀嚎,还有拔剑出鞘的声音,以及众多散乱的脚步声。
似乎是又来了一拨人,打斗和惨嚎声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