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朝堂上众人皆知,侍中裴蔺病重,已经向禁中上了辞呈。
而太子回京,即将登基,又要收拾越宁王残党。
有很多官位怕是要变动一番了。
一时之间,许多人蠢蠢欲动。
投错阵营的战战兢兢,未曾变节的摩拳擦掌,俱是各怀心思。
连京中的长街上,来来往往挂着各式族征的牛车都频繁了许多。
城北裴府后门。
一辆运送玉山泉水的桶车缓缓驶入下人出入的角门。
待到进了府,到了无人的所在,才有一人狼狈不堪地从桶中爬出。
他似是受了伤,臂上缠了厚厚的绑带,却还有血迹渗出。
旧日里狭长带着邪气的眸子幽沉着,显得越发的阴鸷。
早已等候在此的下仆吓得肩膀一缩,弯腰塌背地将这人引到了传闻中重病不起的裴侍中寝居。
向着庭中负手而立,望着庭中桑树的中年男子禀告道。
“郎主,沈郎君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白:阿菀有对象就不要猫了!
第89章 入京
裴蔺本就清矍的面颊如今凹陷了下去, 一袭素简宽袍,笔立在亭亭如盖的桑树下,身形落拓, 颇有些松石风骨。
似是隔着二十余年的光阴, 影影绰绰可见旧时文采风流的青年模样。
可沈池却无心结交,他沉着脸,眼神放肆,嗓音沙哑。
“不知裴侍中派人救下我, 可是又有什么交易要与我沈某人商议?”
尾调打了个弯儿,又字加重,带着几分戏谑不满。
上次他便是与裴蔺联手, 才落得如此下场,如何能不迁怒。
只是这些时日来,他疲于奔命,还是借了裴蔺的手才能躲过了谢瑜的杀招,倒不好与他翻脸。
但也实在是没那个心情再与这人打哑谜。
悬在自己脖子上的利刃可还被握在谢瑜手里。
自己当真是小看了那位大理寺卿,年纪轻轻就有如此缜密的手段, 不过是冒犯了他心尖尖上的女郎, 竟是百般布置, 环环相扣, 铁了心要他的命。
弟兄们陆续惨亡, 自己也险些在谢九的手上丧了命, 数十年来置办的家当更是毁于一旦,惶惶然直如丧家之犬。
思及此,沈池周身的戾气难以遮掩。
裴蔺不以为忤,瞥了他一眼,便慢条斯理地指挥着人将庭院中的桑树伐去。
他眼中灼热明亮, 语气平静得渗人。
“我有一惦念之物,深埋树下多年,如今阳寿将尽,再无顾虑,想聘得沈郎君为我行一事。”
不愧是老狐狸,话里话外说的可真是隐晦,沈池冷嗤一声。
只是……裴蔺既是用了聘字,必是有筹码付他。
沈池一挑眉,索性抱着臂,站到一旁看热闹。
枝繁叶茂的桑树在斧刃下颤抖倒下,露出了泥中的森森白骨。
他眼睁睁看着裴蔺唇边噙着恍惚笑意,缓步往泥土散落的青砖树穴边行去。
还差最后两步时,身形晃了晃,竟是直直栽倒地跪了下去。
“郎主!郎主!”
“退下。”
侍奉的几个小童小跑着,上前想扶起他,却被小心捧起白骨的裴蔺喝退。
他近乎踉跄地起身,将那物贴在心口,像是护着什么至宝一般。
一线殷红从他的苍白的唇边淌下,染红了陈年白骨。
浓郁血色如斯凄艳,令人挪不开眼。
沈池自然知晓那是人的头骨,瞧着裴蔺这般珍视的模样,想来应该是重要之人。
竟是毫不避讳地埋在了寝居庭院内。
当真是合他的脾胃。
同样殷红的血顺着沈池的指尖滴落,他随手撕下一截衣袖裹缠住臂上伤口,似是感觉不到痛一般。
这么一停顿,裴蔺就行得远了。
沈池大步流星地追了上去。
…………
平心而论,陆菀与谢瑜回京的这一路并不如何匆忙。
尤其是谢瑜发觉她有晕船的毛病,当即便让人重新备好了车驾,提前置办的船只尽皆弃之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