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来的是一张车祸现场图。图片里汽车已被撞变了形,隐约能看见车里的人趴在方向盘上,好像失去了意识。
厉兴棠一眼就认出了照片里的人,尤其是在看到“蓄意谋杀”那四个字以后,一颗平常心却像被一只手紧紧握住了一般。
他神情晦涩,回复了那条信息。
0001:人在哪里?
他发现自己害怕0058说人已经不在了。
好在,0058回复得很快,说人已经送医院了。
厉兴棠打字的手慢下来,好半天才认命似的叹了口气。
0001:把地址发给我。
之后他便亲自驾车,直奔医院,但他没能像个至亲守在alpha的床边,等待他从昏迷中醒来。
厉兴棠仅隔着病房的透明玻璃,远远地望了一眼alpha的睡颜。在确认alpha不会再有生命危险以后,便离开了。
临走前,他留下了自己的亲卫之一。
后来,没再出现第六个私家侦探。
明玦苏醒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大刀阔斧地铲掉万合集团内部他大哥和小叔的嫡系。光是这一个动作就耗费了两年的时光。
厉兴棠偶尔会收到0058发来的信息,说明玦又在背后给他大哥和小叔设了什么圈套。
alpha的手段一年比一年狠。
厉兴棠最后一次收到0058的信息时,0058汇报说明玦的小叔已跳崖自尽,尸骨无存。
谁能将一个自傲的商业奇才逼到那种地步?
厉兴棠深深地看了眼0058发来的信息。
0001:以后不用再跟着他了。
0058:是。
***
孟怀书在墓园找到厉兴棠的时候,后者正出神地看着眼前崭新的墓碑。
在李老的葬礼上,厉兴棠并未表现出过度的悲伤。他向来不是个喜欢将情绪外泄的人,于是没人觉得他的反应有任何异常。
然而孟怀书清楚,厉兴棠之所以没有过度悲伤,仅是因为他不记得那些过去。
当他真的想起往日的一点一滴时,他光是杵在那里,便觉得他整个人都被悲伤笼罩着。那股悲伤不会压垮他,却感染了旁观者。
孟怀书将刚买的雏菊摆在李老的墓碑前,和厉兴棠并肩站了一会儿,直到男人逐渐回过神来,哑着嗓子,低低地道了一句:“最近,一切都好吗?”
明明他俩几天前才碰过面,但彼此心底都清楚这回是自四月咖啡馆一别后,第一次正式见面交谈。
厉兴棠是少有的几个能让孟怀书变得感性的人。听着男人的问候,他的眼眶不禁湿润起来,浅浅地笑着,回道:“没有你,生活好像天翻地覆了。”
“不会再有下次了。”说完,厉兴棠转过身,面朝着孟怀书,语气变得坚定起来,“这回是我欠考虑了。”
孟怀书迎着男人的目光,男人的神色有些疲倦,想来刚恢复记忆,需要耗费许多的精力去适应所有的变化。
不过,时间又不会等着他去适应。有更要紧的事要去解决。
“这几个月里我让张珂调查了不少东西。你失踪前,是在查一批军火。幕后黑手是谁?是秦山?”
“嗯。”厉兴棠淡淡地应了声。
得到肯定答案的孟怀书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上又压下了一块大石头。
秦山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
“你打算下一步怎么办?”孟怀书说完,又接着补充,“你回来的消息并没有压着,秦山那边恐怕会再对你下手。”
“他不会再有这个机会了。”
“怎么说?”
“我回来前,他尚还有机会除掉我,但我现在回来了,这场对弈就该放在明面上进行了。”厉兴棠解释道,末了又瞥了眼墓碑上李老的军装照。
孟怀书听了他的话,沉默了几秒。
厉兴棠知道他这是在犹豫什么,又解释说:“这次不会再瞒着你了。你要是好奇在我们离开南美之前,遇到的那场追杀,一如你可能猜的那样,是秦山的手笔。从始至终,我在暗中谋划对付的就只有秦山。”
“那李江河和袁威泽?”这两个人可是在厉兴棠出事以后,立马跳出来夺权的叛徒。
厉兴棠勾了勾嘴角,笑里带着丝轻蔑,“撇开李江河暂且不谈,袁威泽不过是和秦山做了笔交易,并无直接的利害关系。”潜台词是如今的袁威泽是个可以任人随意拿捏的角色。
“你让宋子谦回来,是想让他顶袁威泽的位置?”
“是。”厉兴棠答得大方,“没有再留着袁威泽的必要了。宋子谦的资历也够了,眼下提拔他,并不会遭人非议。”
孟怀书明白厉兴棠的意思。局里的人下意识地认为宋子谦和孟怀书的关系不好,连带着厉兴棠也不看好宋子谦。换句话说,红楼在无意之间存在着许多的小派系。若此时厉兴棠将袁威泽踢出局,换上一个“不怎么对付”却富有资历的宋子谦,旁人只会道厉兴棠心胸宽阔。
眼前的这个男人早就布好了棋局,只不过那个意料之外的车祸暂停了棋局罢了。等他重新归来,游戏还得继续下去。
孟怀书对此毫无疑义。
如果说他对提拔宋子谦有任何不满,那他便是假公济私,违背了自己的使命和初心。
他们又在墓园待了一会儿,后来两人一道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