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1 / 2)

若有风吹草动,匈奴士兵很有可能会倾巢而出。

常路一行人此刻正在山林间小憩。略得一些精神,就要去寻点水源填满水囊。时间多耽搁一刻,对于一群没有足够的先行储备的新手们,无疑多添了一份凶险。

常路叹了口气。他习惯性地回过头看远处的山林,期待着跟昨夜一样会出现几点跃动中的红光。可是没有高将军一伙人,大概已被倾巢端了吧

常路又叹了一口气。他轻声吆喝了好几声,后面二十来个人才慢悠悠地跟上他的步子,继续他们的探路。

三天后。常路心头的几许恐慌扩散得愈烈了。

每当魏不亮剧烈地咳嗽一声,常路都会条件反射性地一皱眉。

这个魏不亮,平常一副五大三粗,妖魔难侵的样子,哪知道,大家就这几日操劳了些,他竟发起热来!瞧他这个有气无力的颓样,大伙儿不知道要因此耽搁多少时日。

常路一脸苦涩地问贾达村:你觉得,我们现在还要带着魏不亮寻路吗?一是他身体很有可能吃不消,二是无粮且累极,我们本身时间就颇为紧迫不如将他安置在一处,休养生息,等到我们找到合适的路径了,再返程来接他!

贾达村怄气道:说什么漂亮话。你我都知道。在这里落单,还生着病,跟送死是一码子事!就是你我出去了,再回来这儿,来来往往,又要多费功夫,而且指不定会迷路他的生机不是更加渺茫了吗?!

平日贾达村虽然与魏不亮冲突频繁,可是到底两人都是爽快人,就事论事,互相都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临危舍义气,与他心中的道义有悖。

那你就罔顾其他二十来人吗?为了他一人,我们其他人都活该陪葬吗?常路的眼神阴沉。

两人争执不下,魏不亮还在昏睡中。

常路不欲再作口舌之争,遂就地而坐。他心里郁结,又连日担惊受怕,偶一阖眼,竟没多久就陷入了浅眠中

这是好久之前的事儿了。其实也不久。就在一万将士出城前的几天前。

百来个陌生人聚在一处私宅。其中,有些在席的人还是常路曾有过眼缘的。

大概来讲,在场的都是军中稍有点文墨和在小兵中颇有些声望的老兵们。

一个打扮低调的中年人进了门,站在所有与会者的前列。几番寒暄后,他说道:我深知各位都是军中的真汉子。但奈何,国不为国,君不为君,民何以安居?!从将者焉不心寒?!

人群一片沸腾。正此时,某人厉声嘶喊道:莫说我在这里造谣生事,诋毁朝廷!我乃是某一府衙官底下一个无籍门生,平生不求闻达于诸侯,只愿奉自己初心,当一个坦坦荡荡的君子。我幸得了高官的赏识,略有通时事,今日却乍闻一怪事:我们的天子,要把我们这出征的一万将士,白白送命于匈奴兵!

常路被后面的士兵推搡了一把,一股惯性使他冲到了最靠近发言者的位置。常路有些窘迫地站在这人的对面,盯着他腰间的精致腰牌发愣。

那牌子底下有个张字,左边刻着一只鹤,右边雕着一条吊睛老虎。红绳上吊一碧绿珠子,那珠上写着忠君二字。

忠君者,却要背弃主上?

常路想到。

中年人继续说道:你们若有疑议,尽可以通过接下来要发生的三桩事来验证我话中真假。第一件,十万后援迟迟不至。第二件,先行粮草不日匮乏。第三件,匈奴气势汹汹却不发起总攻。头两桩皆是皇帝讨匈奴人的欢心而设下的圈套,最后一个乃是匈奴人已得了我们朝廷的准话儿,心中已有计量,欲不费一兵一卒围困我军于山林饥寒之中埋尸填骨于沟壑,死得其所也就罢了!只是遭人构陷而死,死或轻于鸿毛,未免也太令人悲怆了吧!士为知己者死我们人微言轻一个贱民,即使将长朝看作我们的归宿认清现实朝廷也不会视我们为其子民!

若是我所预测的三件事都发生了,那诸位再信我一句,险境之下必有后福!朝廷一身虱子,我们倘若惹不起,便合该躲了去!几周天后,西北郡外,烦请大家发动自己身边的兵友,早早做好逃营的准备。若想活命,我们只能依仗自己!一营事二心,一心为战,一心为退。如此,想某日有机会能尝尝泼天的富贵味道,也尽可期!

在下在乡间有几间农舍,有几亩薄田,有几个美妾,更有几匣金银若干时日后各位成功身退,我同各位淋漓酣畅一番,也让大伙儿有个安置的住所!假使我有宽余,必与你们同享我悲你们所悲,怒其所怒,恨自己忠不得守也如斯一辙!老夫孑然一身,赤条条来人世赤条条去黄泉,只剩一身胆气和义气。若这点微不足道的悲天悯人的酸儒气儿能给大伙儿一点启发,我也不枉这次辛苦筹谋了!

这人说的话颇具煽动性。

大长朝连年官民冲突加剧。诸如此类的明嘲暗讽官家的话,不少人也都在私底下传播,更有甚者,结党营私。若能像西南一样形成一个势力庞大、机构繁复的民间团体,大约可与朝廷分庭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