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右相夫人自来对我好,她的寿宴我一定要到场。”
年少时从宫里跑出来,去右相府找皇后,都是右相夫人招待的她,还替她瞒着。
右相夫人是个温柔了一辈子的女人,对小辈有用不完的耐心,说话总是轻声细语,从不随意训斥人。
母后过世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翊安看见她便想流泪。
“皇后娘娘那日定会到,你自然要去见的。”
“馄饨放醋了?怎么有点酸啊。”翊安忽然笑出声。
齐棪反应过来,自己也觉得没脸,捂着额头,笑得比她声音还大。
疲惫尽数散去。
从前这样的夜里,他都是饿着肚子无声睡下。
如今,他有她陪着了。
齐棪高兴得胃口大开。
然而说着寿宴的事,又陡然感伤起来。
他记得,若不出变故,这是右相夫人的最后一个生辰。
前世右相夫人身染沉疴,很快病死。
皇后伤心过度,加上被人设计,没留住肚里的孩子。
今世,但愿不至到那一步。
齐棪专心想着自己的事,没注意到,翊安的视线从未离开过他。
倏尔,一只暖热的手轻轻覆上了他的左脸。
第40章 赴宴
齐棪常常如此,随时随地地将这一世的人,与前世的记忆搭上一座桥。
他自己则在桥下的泥泞里越陷越深。
白日思索的“生与死”太多,夜间自然噩梦连连。
他或许可以尽力挽回他的不幸,却不能逆天改命,扭转所有人的遗憾。
他无能为力,且无处可说,只能独自忍受着。
就在最投入的时候,被突如其来的手吓得一个激灵,回过神问:“怎么了?”
翊安看得很清楚,他眼中的哀怆,与自己说话时,才一点点褪下下去。
直到彻底消失不见,换上原本的温润与闲适。
翊安反应过来,一时语塞。
她看着自己莫名其妙贴在人家脸上的手,一时进退两难。
方才他走神,不知想起什么,上一刻还在说笑,转念间眉心渐渐笼着一层愁雾。
明明他人就在她面前,谈笑风生,然而那透露出的哀伤与孤独,让翊安惊觉自己离他太远。
她本以为她与齐棪在慢慢靠近,然而方才她生出一丝怀疑,究竟是咫尺还是天涯?
心情随之低落,还没想明白呢,手就摸上了他的脸。
见你不高兴,情不自禁想碰碰你,让你别想那些事了。
这话实在说不出口。
她怕说出来,把他乐得找不着北,忘记自己姓甚名谁。
不行。
于是翊安露出皓齿一笑,在他脸上重重蹭了下,收回手,用帕子擦了擦道:“有脏东西。”
动作、神态、语气,简直就是齐棪下午在氿仙阁的翻版。
齐棪:“……”
她向来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半点亏也不肯吃,让他又爱又恨。
翊安问:“怎么,不合口味?你越吃越沉默了。”
齐棪摇头,吐了口气,“不是,馄饨很好吃。方才,想起一些旁的事来,感慨颇多。”
他总不能对翊安说,右相夫人的寿命所剩不多,你要珍惜这最后的时日。
他自己对着花燃,右相夫人的亲儿子,都没敢说出这番话来。
他至多只能装个半仙,而不能做连旁人“死期”都说得出的神人,保不准众人会将他当成妖怪。
“什……”翊安才张嘴想问,明媚的双眸与齐棪对上,立刻便有预感,他不会告诉她实情。
能让齐棪在她面前,走神想许久的事情,定是她问也问不出的。
于是不去碰这个壁,漫不经心地改口道:“你们今日抓的是谁?”
齐棪听出她的转折,心里感激,他确实没法坦诚。
“记得咱们去过一回聚贤赌坊吗?”
“记得呀。”
进宫前去的,那日翊安只是想拉着他去热闹之地。
因为不能去安安静静的,两个人有太多闲暇时间想心事的地方。
原因是那日,她其实有点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