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缙始终是嘴角含笑,眉眼弯弯的模样,像是根本没有听见去太子说了些什么。
他退后十来步,一支手握弓箭的士兵从他身后站出来,表情肃穆,手中冰冷的剪头直直对准了太子众人。
“不对,你无权无势为何可以调动军队?这太荒唐了,你又没有母族支持,又没有父皇庇护,怎么可能……”
太子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他见到了一个绝对不该出现在此时此地的人物。
站在顾缙身后,那些手持羽箭的士兵中,为首的一身戎装的人不就是他亲自请旨,眼下应该正在漠北打仗的秦昭吗?!
此刻秦昭面无表情地站在顾缙身后,如同一个煞神。他的心思似乎没有放在眼前的景象上,眼神时不时瞟向远处的宫殿。
太子心中泛起绝望,原来秦昭竟然是顾缙的人,这个平日里面慈心善老实好欺负的十一弟,原来他从来没有看清过他的真面目。
顾缙显然没有要给太子解释的打算,他举起手在半空中划了个不大的幅度,那些蓄势待发的羽箭就尽数离弓而去。
见那些弓箭过来时,太子下意识的逮住身边同样惊慌失措的寿安挡在身前。太子肩上中了一箭,往下淌着血。寿安自不用说,中了数箭,眼中的惊恐都没有去掉就没了生息。
梁妃同样逮着一个倒霉的宫人来躲避流矢,她身材娇小没有被箭伤到,但是待第一波羽箭下来,她转头一看,看到的就是女儿被一脸惊慌的太子逮着当了挡箭牌。
梁妃脑海中的弦崩断了。
“啊啊啊!我儿!!”
梁妃眼泪瞬间止不住的翻滚而出,她全然不顾形象了,尖叫着朝太子扑了上去,也顾不着那些正要冲他们而来的羽箭,保养的很好的长指甲狠狠挠在太子脸上,将他的脸挠得满是血痕。
在那些羽箭即将再一次过来时,梁妃突然奋身一扑,以自身的重量硬是拽着太子的衣襟将他拽下了高墙,风中猎猎的衣衫像是一只飞舞的蝴蝶,转瞬之间迎向高墙之下绽放开来。
……
紫晟殿中明明灭灭,这座平日里最为辉煌亮堂的殿堂萦绕着一团死气,彦佑帝瘫软在床榻上,眉宇间已是回光返照的残辉,如同这世间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一般,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寂寥空旷的殿中响起一阵突兀的脚步声,缓慢、懒散而有力,一声声的格外刺耳,像是敲打在彦佑帝衰竭的心脏上,好似是故意让他听见的。
彦佑帝浑浊的眼珠映显出来人的身影,他突然间,缓缓的,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见鬼似的看着那人,那个他自以为的乖巧的第十一子——顾缙。
顾缙一身漆黑的衣袍,看着厚重而肃穆,他盯着彦佑帝灰败的脸,一动不动地看了很久,随后,他咧了咧嘴角,露出一个恶劣的有些扭曲的笑容。
嘲讽,不屑,自哀,自厌交织在一双细长的眸子中。
顾缙尚且以为自己来会动手捅他两刀,他的确带了刀来,可是他此刻发现没有必要了,这人已然衰败的只剩一口气,也许只消一句话就能……弄死他。
他挨近彦佑帝,居高临下的,轻轻的咬字清楚地道:“去死吧,狗皇帝。”
他说的极轻,可每一个字都清晰的砸进了彦佑帝的耳朵里,彦佑帝死命的呼吸几口,瞪大老眼看他,好像马上要蹦起来踹死他一般,可一会儿过去,他僵硬着这神情,胸膛还有一口气没呼出来,却是再也呼不出来了。
顾缙冷眼看着榻上死不瞑目的人,没有一刻多留的意思,毫不犹豫的大步走出殿门。
结束了。
他知道结束了。
他长达十年的噩梦。
那些嘶哑的尖叫,那些模糊的血肉,那些刺骨的欺辱。
再也不是那个笑话般的十一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