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1 / 2)

“如果方便的话再好不过。”夏议略微有些抱歉的样子,又问郁小龙喝什么。

“不用了。”郁小龙去吧台,找施杰换了杯热茶,店里当然不提供这些,但作为招待另当别论。

回去时夏议靠着椅背,两手交握在身前,姿态比起刚才放松了许多,“我想过你可能不愿意见我。”

“我连他都见了。”郁小龙没太多情绪地在他对面坐下了。

“不是自愿的吧?”

夏议看着他笑,郁小龙跟着笑了一声。

“你是要管他吗?”他猜测这或许是夏议来的目的,作为夏琮的长辈来跟他道歉,保证以后会约束好他,不会再有类似的事发生。

但夏议却摇了摇头,“我可能会说他,但不会真的插手,他是个成年人了。”

说完他又笑着加了句,“没成年的时候,我也不太能管得住他。”

所以是来当说客的,郁小龙想。

他怀疑这是不是又是夏琮的手段,知道他无论怎么样都不会把对付他那一套用在夏议身上,他只会坐在这里,念着过去的旧情,乖乖地把话听完。

“所以是他让你来的?”

郁小龙几乎笃定了这个想法,但夏议还是摇头,“不,他不知道。”

他用某种类似调侃的口吻说道:“他现在可比以前保守多了。”

“我们随便聊聊吧,别紧张。”夏议看出郁小龙的戒备,试图缓和气氛,“你就当我是顺路过来看看,今天晚上无论我说了什么,你都不用太放在心上,这样可以吗?”

“好,聊什么?”郁小龙配合地问。

“小琮他有跟你说过我们小时候的事吗?”

“……提过一点。”

“听这话的语气就知道,肯定没提好的。”

夏议眼里在笑,似乎又有些无奈,“其实我的童年和少年时期有很多值得高兴的事,但他好像只记住了这一件。”

“确实,这一件足够骇人听闻刻骨铭心对吗?”

郁小龙看向他,没有说话,他其实不愿意夏议的随便聊聊聊到这上面去,就像很多时候他会刻意不去看他那条残缺的腿一样。

那是一个人一辈子的创伤。

但夏议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什么禁忌不能聊的话题,也没有把它视作仍在折磨他的痛苦。

他神色温和,语态轻松,让郁小龙想起那时候,他提着裤脚问他酷吗的样子。

“咕噜”两声,夏议靠放在桌角的拐杖因为他突然喝茶的动作滚了两下,郁小龙替他扶好,他接过来,视线在上面停留了会,说了声谢谢。

“聊聊他小时候吧。”他目光重新回到他身上,笑了笑,“你看他现在这样,一定想象不到七八岁以前他有多粘人吧。”

“当时小家伙就只有这么点高。”夏议比划了一个比桌子长不了多少的高度,“他母亲刚过世,在这个家里很没有安全感,唯一信任的人是我,所以时时刻刻都粘在我身边,连上幼儿园都要偷跑出来,来我学校找我,一天见不到,回去屁股后面能跟一晚上。”

“是吗?”郁小龙有些难以想象。

“有机会给你看他再小一点时候的照片,粉雕玉琢的特别可爱,尤其哭起来强忍泪水的样子,很难让人不动恻隐之心。”

“再后来,发生了那件事,等我醒过来,他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从那之后,我再也没体会过当他哥哥的乐趣,反而变成了他处处照顾我。”

“如果说那件事有什么是让我真正觉得遗憾的,不是我少了一条腿,而是他,愧疚真的让他变了太多。”

“哪怕这么多年我反复纠正,这不是他的错误造成的,但他坚持认为他有责任,如果那个时候他能少粘着我一点,不让我一起跟去,就什么都不会发生。”

“你能明白他那种感受吗?”夏议问,不等郁小龙回答他又说:“可能吧,但没人能做到真正感同身受。”

他离开椅背,坐直了身体,手扣在玻璃杯口轻轻转动,他看向郁小龙,用更低缓的语气道:“如果这还不能让你理解他的话,我可以再说点别的。”

“你想让我理解他什么?”郁小龙问,这些他知道,也想过,但不足以成为他和夏琮走到这一步的理由。

“他一定跟你提过郭飞燕吧。”夏议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说:“这个心狠手辣又嫉妒成性的女人一手主导了那一场车祸,是所有罪恶的源头,对吗?”

“不对?”

“没有不对。”夏议摇了摇头,“但对兴明而言,她也只是势力的一角。”

“这么庞大的集团背后,利益网盘根错节,其中的尔虞我诈远非你能看到,要想在这样的家庭寻一方安宁,连我都不容易,何况是他。”

“你可能没有办法想象,一个不受任何人庇护与宠爱的孩子,怎么在那样的环境里活下来并安安稳稳地长到现在。”

郁小龙听到这里微微皱眉,“不是还有……”

“我们的爷爷?”夏议说。

“对,他可能是唯一还对他保有理智的,但就是这位他口中对他一视同仁的老人,曾经也当着他的面,说如果那场车祸里,最后落下残疾的人是他就好了。”

郁小龙听到这里心口一紧,这些夏琮没有跟他说过,他知道他对夏议有愧,这份愧疚一直无法释怀,曾让他轻易放弃喜欢过的顾居然并转头开始利用他。

但他不知道他的处境,不是从夏老爷子去世之后才滑向深渊,而是一开始就已经在深渊。

施杰亲自来他们这桌加水,丢给郁小龙一个杯子,大概觉得他嘴里喊着不要不要,但他的脸色不是这么说的。

夏议道了谢,推到郁小龙手边,“所以你知道,当初做把你接过去的决定,对他而言有多难。”

外面雪好像停了,打在后窗上的雨声变得稀疏,几丝风从缝隙里漏进来,吹动飘在水盆里的蜡烛四处游曳,郁小龙看了会,问道:“他结婚了吗?”

如果不是夏议说了这么多,他可能永远不会问这个问题,他相信夏议的为人,不会在夏琮已经结婚的情况下还跑来跟他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