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钟灵模模糊糊醒来,已日上三竿。
昨晚给叶淮上药完毕,才发现男孩早已入睡。她不忍心打扰,于是轻手轻脚趴在一旁的桌子上休息。
此时叶淮已不在床上,不知是谁把被子披在了她身上,边角处甚至还整整齐齐掖在胳膊下,无法离散的热气慢腾腾聚在一起,又柔又暖,直叫钟灵舒服得站不起身子。
药物被规整地摆在床边,床单也被人精心打理过,全然看不出昨晚一片混乱的景象。
她出了房间,就闻到一股子叫人食欲大增的菜香。
这气味不似城市正餐中大鱼大肉般的油腻,而是带了些干净清冽的气息,顺着鼻腔滑入食道与肠胃。
她顺着香气走去,瞧见在厨房忙碌的叶淮。
说是厨房,也不过是个用土墙围起,中间砌了口锅的小房间。她见惯了煤气灶和油烟机,对这副景象倒也燃起了些兴趣。
叶淮正蹲在地上加柴火,明亮的火光映在他苍白的脸颊上,平添几丝狰狞的红色,显得伤痕愈发恐怖。
他察觉到有人进屋,微微侧过头来,双眸里跃动着意味不明的光。
钟灵实在饿得慌,凑上前去一边摸他脑袋,一边打量锅里的食材。
不过少量米饭与菜叶,也难为他能做出这样的美味。
叶淮的头发因为营养不良而枯黄干燥,摸起来也称不上柔软。些许发丝张牙舞爪地上翘,像一根根隐秘的小刺。
他并不反抗,任由这个看起来丝毫不成熟稳重的大龄女青年肆意□□。这是叶淮头一次被其他人这样亲昵地对待,那只生了茧的手将柔软的温暖一丝丝揉进他的身体里,让他忍不住眯起眼睛,喉咙里发出小动物被抚摸时的呜咽。
但这声音极其短暂而微小,在意识到自己发出声响后,他立刻紧闭双唇,窘迫又羞怯,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真香啊。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钟灵诚心夸赞,右手比出她十多岁时的大概身高,“连泡面都不会煮呢。”
夸完了,她又不免有些心酸——十岁的孩子本该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在江淮这个年纪,她整天抱着芭比娃娃看动画片,偶尔和小姐妹们煲电话粥,讨论的也不过是“班上哪个男生最好看”这样无足轻重的小事。
“他们让我转告你,醒来之后去酒席。出门左转,一直前行,去人最集中的那里。”叶淮的声音依旧低沉,较之昨日又少了几分沙哑,显出少年人应有的清澈,“他们一大早就过去了。”
“那你呢?”
钟灵下意识问。叶淮抿了唇侧过脸来,她望见男孩脸上狰狞的伤口,知趣地不再言语。
让自己遭到家暴、满脸伤痕的孩子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无论是谁都不想吧。
“不要用手碰伤口,时刻小心不要感染发炎,等我回来给你擦药。”
她平时最讨厌老妈在耳边唠唠叨叨,这会儿遇上叶淮,却显得更絮叨。她担心过度的关心会让他感到厌烦,于是把手从他头上放下来,道别后匆匆离开。
过了好一会儿,叶淮才转身看向她愈来愈小的背影,平淡无澜的眸子沉下一片暗色。
然后他抬起手,摸上自己的脑袋。粗砺的发丝无声叫嚣,仿佛还残存着一丝女性独有的,温润的暖意。
钟灵远远地听见警车鸣笛声,等她赶到目的地,却发现四周已被黄线封锁,熙熙攘攘的人群呈圆环式包围小屋。
“啊呀,这不是方莹妹妹吗?”
钟灵循着声音望去,不远处向她打招呼的,赫然是大巴上偶遇的李爱霞。
她做出惊喜的模样,冲女人甜甜一笑:“李阿姨,真巧!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儿?”
“谁能想到呢?”李爱霞压低声音,将她拉背转身去,避开人群,“又有人死了——这次是郑家老二,尸体就出现在葬礼上,真是造孽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