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川实弥收回了傻愣,挤出一个不耐烦的表情:“你不一样。”
“我一样的。”我快速截断了他的话音,“我也是鬼,一晒太阳就会灰飞烟灭的鬼。”
“……你又不吃人。”
“祢豆子也不吃人啊。”
“只是现在,以后又不一定。变成了鬼之后,不管是好友还是亲人……”说到一半他沉默了。
臭弟弟。
我揉了把他的脑袋,看着很尖利的头发摸着却很柔软,在他的怒骂出口前冲他笑了笑:“我知道,”
“我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亲手杀死想要袭击家人的怪物,却发现是自己的母亲。
“但是,在仇恨和痛苦覆盖的伤痕下面,跳动着人类的心脏,每一次脉搏跳跃,血液就会奔腾在身体里。而这一身血肉之躯,源自母亲。”
“十月怀胎到分娩,每一个孩子都是母亲经历了苦难献给世界的礼物。实弥出生的时候,你的母亲一定在感谢上天,把你带到她的身边。”
“我们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到来。但是在明天到来前,你依旧需要过好今天。在意外到来前,每一分每一秒都会有不同的回忆。不丢掉这些回忆,拥有七情六欲,才是人类。”
“越是沉重的现在,来自越是幸福的过去。不要老是划开你的伤疤,只有那些你拥有过的,是千万不能忘记了的。”
默默听着我絮絮叨叨的讲话,不死川实弥一杯接一杯喝着酒,好像有什么晶莹的东西砸进了杯子里。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有时候,话语再动听也比不上一场美梦。
“我从小没有爸爸,”我摩挲着酒杯,看倒影里模糊的自己,“只有我和妈妈。”
“而我的妈妈是个工作狂。”
“她一年到头忙着工作,也忙着慈善。她有时间陪孤儿院,阳光小学的孩子们玩耍,也有时间看望孤寡老人,绝症病人。却从来吝啬给我关心。”
“我小时候很乖,可是再乖也等不来她。于是叛逆期的时候,我开始和她吵架。从鸡毛蒜皮的小事开始和她吵,恨不得吵到地裂天崩。”
“直到18岁,她连吵架的机会都不给我了。就这么敷衍地死于一场意外。”
“她的明天没有了,也没有留给我什么特别幸福的回忆,所以你看我现在,”
“嘛……其实也没有什么沉重的回忆啦。”
空气静悄悄的,我吸了吸鼻子,抬头看旁边的不死川实弥,对上视线后发现他的眼角泛着红:“啊,你哭鼻子了,好逊哦。”
“喂,”他恼羞成怒,再次扑上来掐我脖子,“我才没有。”尾音跟着意识一起吞没。
我往后倒了倒,他就一头栽在我大腿上了,半晌没动静。
我戳了戳他,毫不留情地嘲笑:“你的酒量真的是好差哦,这只是我自己酿的葡萄酒而已诶。”
他没有回答,红艳艳的脸躺在我的大腿上,呢喃着:“母亲……玄、玄弥……”
葡萄酒坛被他撞倒,顺着屋檐慢悠悠滚到了边界,最后还是脱离了我的视野,只听得到一声脆响。
像夜空炸开了一朵小型烟火。
葡萄酒的香气慢慢爬了上来,眷恋地缠绕在这个醉鬼身上。
我坏心眼地扯了扯他的头发:“你知道吗?第一次闻见你所谓稀血的味道,就是葡萄酒的香气。”
“鬼……杀、杀。”因为疼痛,他露出了一个凶狠的表情,嘴里也逐渐开始骂骂咧咧,“玄弥、弱……退、出、鬼杀队……”
我忍不住笑,夜晚的凉风蹭过脖颈,我缩了缩脑袋,想起另一个人泛着热气的怀抱,“作为长子,很辛苦吧。”
世界上的语言不一定互通,但是情感是最容易传递的东西。
“再让你一饱耳福好了臭小子,”我摸了摸醉鬼的脑袋,唱起了很久以前,在我床边响起过的摇篮曲。
“睡吧……摇篮摇你快快安睡,安睡在摇篮里,温暖又安逸……世上一切美好的祝愿,一切幸福,全都属于你,”
虽然我并不承认,但或许是唱的不怎么好听,不死川实弥的手攥紧了我的衣服下摆,看着某人用力的样子,我哑然。
在又一刻的静谧中,一道电流淌过喝了酒之后轻微灼烧的胃部,熟悉的电子音响起:“你唱的很好听。”
“嗯哼,我就说嘛~这臭小子不识货。”我去掰不死川实弥的拳头,试图拯救自己的衣服。
“和你妈妈一样。”
“……”
“你妈妈很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