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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凝熙唯有苦笑应对。

莫七七的脸,还是能牵引他的目光。他能看到人在说话时,唇形如何变换,能看到人在哀伤时,泪水怎么从眼睫坠落,也终于明白,书中描述的皱起鼻子、嘟起嘴边、蹙眉含怨、唇齿含笑,都是什么样貌。

然而,那又如何?清晰可辨的人脸面目,新鲜劲儿褪去了,好像不再是他曾认为如同和氏璧一样宝贵的事物了。更遑论有着清晰可辨这张面目的姑娘本人了。

他没有梦到过莫启,更没有梦到过莫七七,只梦过娘子,身影熟悉、面目模糊的娘子,他在梦中终于能认准、不担心认错惹娘子嗔怪的佳人。可惜梦境随着他醒来就烟消云散,不记得梦了什么,只留下满心的空落落。

顾凝熙从未主动跟别人说起,他和离了,好像自己不提,这个事实就不存在一般。

他安排仆从去礼部告假,得到张尚书和本司司长充满人情味儿的回复:“义兄弟情同亲手足,自然该为其操办好丧事,守满头七”等语。

他分派管家去与邻人商议,出钱买他们院子几日,请邻人全家到客栈去住,顾凝熙带着识书、识画住进去。

从正月十一到上元节,顾凝熙白日到莫家小院来听经祭拜,天一擦黑,以“男女分际不可乱。”为由,不理会莫七七娇嗔什么妾室之类的话语,就回到邻人院落去,隔墙继续听经。

认真论起来,莫七七是留了人,然而每日三餐,要不然就是一众人赶乱对付着吃几口,要不然顾凝熙就同自己府的人不分尊卑一桌用膳,再不然,就是顾凝熙独自一人边吃边失神,总之,莫七七设想的两人共餐同住、同进同出的画面,是一点点都没有出现。

眼下,大和尚亲口给他解了封,顾凝熙到莫启棺前默念了一阵,叮嘱流光、追云陪好莫七七、小心门户,自己待二七那日再过来,就如同解脱了的鸟儿,拍翅飞走。

他回顾府沐浴更衣,使劲闻自己身上还有没有香烛味道,犹豫不决地想着,这般良辰吉日,虽然比平日晚,料想荷娘还没睡下,自己现在去找她,她愿意见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46章

又忐忑又期盼, 顾凝熙强忍着多日食素的虚弱以及耳畔犹回荡嗡嗡念经声的干扰,做好了去陶府拜访的准备。

在识书、识画逗趣儿地参谋服侍下,他穿了一身雪青色瘦墨竹纹弹丝长袍, 书生发髻插虬竹形白玉簪, 用小厮的话说“爷打扮起来,俊朗的没边了。”

稍稍清理鬓角,剃去唇周髭须, 他整个人的颓唐之气一扫而空。

小厮们斗胆, 说爷脸上伤口还留着微白浅痕, 虽然看着招人心疼,不过遮盖住更显完美,撺掇逐月将夫人没带走的半空粉盒取来, 趁顾凝熙犹豫, 直接上手给他扑了一层细粉。

顾凝熙将待重新净面,却听识书诚恳一句话:“爷, 你相信小的, 小的看您面目看得真真的, 敷了粉确实提气色, 好看!”

看着识书竖起的大拇指比在眼前, 顾凝熙缓慢而犹疑地抚上自己脸颊。

是啊,自己不辨美丑, 有眼无珠, 全天下只能看明白一张莫七七的面容, 没得比较、无法判断, 自己到底长相如何。

隐约记得, 娘子夸赞过“夫君肤色白皙,宛如冷玉, 让我艳羡。”那么,敷粉后理应更白些,这样去见她,她……能不能将目光多停在自己脸上几息?

顾凝熙坐着自家马车,赶到陶府门口,还未到亥时,一路听着车外沸反盈天的人声,嗅闻着从车帘缝里钻入的香风热气,才有了佳节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