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通告结果的官员悄悄告诉他,这是皇上的意思,顾凝熙便无话可说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客套有礼送走衙门中人,顾凝熙斟酌着,将柔化过、软化过的惩处删删减减禀告给顾老夫人知道。
听到原本最爱的大孙子顾凝然要被流放,长孙媳曹氏自尽,顾老夫人仿佛早有预感,流下两行浊泪而已。
耳畔听着莫七七悄声细语给他描述祖母怎么皱眉、怎么流泪、怎么张口却不发声,顾凝熙自责地握拳捶头,气恼自己到底惹老人家伤心了。
官司结束,相当于他与顾凝然的纠葛划下休止符,他十分想找荷娘吐露心事,倾诉一番放松、释然、失落、空虚、苦恼等交杂错乱的情绪。
官司结束,相当于他正式接过了照料祖母、眼睁睁看她日渐虚弱,不久便要告别人世的责任。顾凝熙更想与荷娘一叙,当年病床前送别母亲的痛楚历历在目,是荷娘支撑他走过来的。
不过,后续交割事务纷繁零碎,顾凝熙从接到衙门通令那刻便不得闲,府中依然托付给顾二婶和莫七七,自己与二叔、三叔一同,配合官府清点老顾府家底。
他忙得像个算盘,被不知名姓、不知面目的谁都要拨弄几下,应声而动,签字画押、对账对物,不一而足。
直到三月十一晨后,他偷了个空,直奔心中所想而去,蹬蹬蹬到了陶府。
第112章
陶心荷已从父亲那里听说了顾家官司的结果, 唏嘘而已,针对的是顾凝然和曹氏这对曾经的兄嫂,年节相聚时何曾想过他们是这等收场。
即使被陶成套话问:“顾凝熙这下子彻底没有祖业可继承, 要变穷了, 荷娘是否因此嫌弃他?”陶心荷也滴水不漏,只说与自己无关。
陶成假装不知道陶心荷近日清点和离之后的手边财物,晴芳更不懂居士望着账册每每若有所思是在想什么。
三月十一, 初闻这等身边熟识之人巨变消息的感同身受情绪已经过去, 晴芳带着小丫鬟们一早起身, 为居士和陶三姑娘出门忙碌着做准备。
今日是与吉昌伯爷约好的在饭庄午间偶遇的戏码,主角是年轻男女,陶心荷看了看晴芳给自己备下的衣衫首饰, 直说太鲜嫩不合时宜, 要求替换掉。
她正坐在妆台前,半侧首与小丫鬟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今日梳个什么发髻, 便听下人来禀:顾司丞要见她。
顾凝熙虽说是忙里偷闲来找荷娘, 为防着她以和离两不相干为由拒而不见, 手边还拿了一副近日涂抹的画作, 一并告诉陶府门房, 这是陶少夫人先前索要的半成画稿,若居士不见, 则再禀陶少夫人。
洪氏待他热情有加, 仿佛顾凝熙还是她口中的“大姐夫”一般。因此顾凝熙想着, 大不了先见洪氏, 曲径通幽, 只要能进得陶府,再伺机寻到荷娘院落去当面吐露相思, 应是不难。
下人将画稿一事也禀告了陶心荷。
闻言,她都要气笑了,不经意瞄一眼镜子,看到自己讥笑的嘴角和身后丫鬟听到顾凝熙好奇想见人的眼神,更添心烦,“啪”地将镜子扣倒。
以书画双绝闻名、被买家追捧为“清幽、出尘、自矜”的顾凝熙,何时拿过半成的画稿出来糊弄人?
为了见她,顾凝熙连这样鬼扯的理由都用上了,以后还不一定会出什么奇怪的招式呢?
陶心荷单手摩挲着铜镜背后雕花镂空的冷硬纹理,突然从他携画而来想到了纠结好几日的难题,唇角的笑意像是凝固住了,眉头蹙起又松开,反复三四回,拿定了主意。
出乎刚踏进房里的晴芳意料,陶心荷轻声出言:“好生请顾司丞到花厅暂坐,我一会儿去见他。”
下人应声而出,晴芳待问不问,居士不是说过要放下么?还见故人,岂不又添牵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