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视线扫过她含在眼眶里的眼泪,又硬生生把火压了下去。
她无奈,语气稍微软了几分,“十年前你都没承认过我是你的女儿,现在出来承认就是在帮我了吗?”
“你现在重新有了自己的家庭,大可不必为了我这么做,而且你这样,”她垂眸笑了声,“让我觉得很有负担。”
可是何宛初完全会错了意,以为裴然怕现在的家庭不接受她的存在,连忙站起来解释。
“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和我先生说过了,他完全没有意见而且很乐意接受你的,这个房子我买回来就是要给你……”
像是要把握住最后的机会,她情绪激动说的话都开始语无伦次。
裴然摇摇头,顺手倒了一杯温水递到她面前,“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是说,既然你有了你的家庭,我现在自己一个人过得也很好,我们之间就不要再有这种牵扯了,你能明白吗?”
何宛初站在原地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桌上饭菜的热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散,偌大的房间里,暖气开得再大也丝毫没有一丁点儿暖意。
客厅的柜子上摆着很多玩具摆件,全都是小时候她和裴然一起做的。
吊灯打下的碎光落在上面,就好像无数次母女俩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相视一笑眼里闪烁的橙光。
她们本该坐在同一个餐桌上,其乐融融。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明明是亲近到不能再亲近的人,却像疏远到不能再疏远的陌生人。
何宛初用近乎哀求地目光看着她的眼睛,哽咽着开口:“然然,你恨我吗?”
裴然低下头看着鞋尖,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
恨吗?
她想,她大概是恨的。
不然为什么听到这个问题的第一反应不是否认而是犹豫。
她恨,可她也爱。
并且她相信何宛初也是爱她的。
因为这间房子,房子里的所有东西,所有回忆,全都是真实的存在。
只不过需要这份爱的,是年幼失去父亲无依无靠,迫切需要母亲怀抱的那个裴然。
并不是现在的她。
“今天的事情谢谢你。”裴然抬眼,语调很轻,“以前的事就过去吧,不要再内疚了。我会好好生活,你不要担心。”
她终究还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何宛初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捂着脸崩溃地哭了起来。
半晌,手里被人塞进一条浅蓝色的手帕,裴然站在她身后,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背。
她红着眼眶抬头,看向那个和她宛若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眉眼。
鼻腔的酸胀不断蔓延至胸口,一下一下的钝痛。
一直到她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再到裴然帮她整理好刚刚弄乱的桌面,转身离开。
自始至终,都没有再和她说过一句话。
既是温柔,也是疏离。
何宛初知道。
裴然的答案,其实早就给过她了。
*
托何宛初的福,她在网上的风评一下子从谷底又被推到塔尖。
顿时十八线小网红傍金主抢资源,变成七零代女神之女处事低调奋斗不息。
除了原先看得上她看不上她的广告商纷纷过来联系,连食行记都找上门来直接和她签了一整季的合同。
于是那天过后,裴然成功的变成了一个披星戴月的小陀螺,忙得连阮玥这个老板都见不到她的人。
除夕当天,阮玥正好有事回了一趟公司。
“你有没有觉得你的眼光真的很好。”裴然翘着二郎腿倚在她办公室的长椅上,“是不是后悔只签了我一年?”
阮玥摊开手边的资料,随口提议,“那我再签你几年?”
裴然舔舔唇,“算了吧,还是等我也开起来工作室,我们当对头吧。”
阮玥笑了,抬眼看她,“那趁着你还在公司,我要多榨点油。”
裴然怕了,“您行行好,除夕我都在工作已经无油可榨了。”
她看了眼手表,“你们不是下午的飞机去三亚吗?”
“嗯。”阮玥把面前的的资料合上,放进手边的电脑包里,“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前阵子阮谷兰突然决定大家一起去三亚过新年,可是大年初二裴然就要去网综那边参与录制,没办法一起去。
广告拍摄早早收工,掐准飞机起飞前,她给穆柏衍打了一通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