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没办法不想,信纸上的话语再怎么委婉,她一想到“回不来”三个字,心就开始乱跳。
她脚步一下乱掉了,不小心碰倒了一个小贩的饭摊。
小贩脚蹦三尺高,立马就要骂人,话都到嘴边上了,待看清楚林纸鸢容貌后,那脏话拐了个弯,又退了回去。
小贩带着三分笑脸走上来,说道:“姑娘,你能不能将钱赔一下。”
林纸鸢连忙点头,谁知手一摸腰间,竟然是没带荷包,她歉意的向小贩笑道:“我没带钱,你等我回去取来。”
小贩立马就不乐意了:“姑娘见谅,我这是小本生意,一天不卖就要蚀本,所以不得不小心些,你走也可以,需留下个东西作为凭证。”
说罢,小贩就要去拔林纸鸢头上家常挽发的一根玉簪,刚抬起手,便被一人给拦了下来。
这人正是唐迎春。
这天,唐迎春正在绣楼上刺绣,就看到林纸鸢跟失了魂魄似得走了过去,心头犯疑,谁知她刚追出去,却连人影子都看不到了。
她一边叫人去告诉周晏清,一边下楼去寻找林纸鸢,还好林纸鸢被小贩绊住脚,不然,真不知道林纸鸢会走到哪里去。
唐迎春看清了林纸鸢衣着,那发髻已是有些散乱,裙袂还沾了些泥,林纸鸢一向喜洁,唐迎春哪见过她这个样子,赶紧拿钱出来摆脱了小贩的纠缠,将林纸鸢带上楼去。
唐迎春一边给她打水净面,一边问道:“你这是怎么了?绸缎庄生意不好?”
林纸鸢摇了摇头。
唐迎春用篦子将林纸鸢散乱的碎发篦上去,又问道:“家里有人生病了?”
林纸鸢还是摇头。
唐迎春深深吸了一口气,往最不愿意想象的那个方向问了去:“季明烨欺负你了?”
提到季明烨三个字,林纸鸢混沌了半天的心被狠狠的刺痛了,她瘪了两下嘴巴,泪涕一同下流,无辜无助,哭得像个小孩儿。
“诶呀,你别哭啊,这...”唐迎春登时慌了手脚,她拿来手帕给林纸鸢拭泪,可林纸鸢的眼泪就像决了堤似得,一股一股滚滚而来,哭得又凶又猛,一张小脸儿通红,哭到最后,她像是哭倒了嗓子一般,开始不住的咳嗽。
唐迎春倒茶不迭,终于乘着林纸鸢抽气的空档骂道:“好啊,他一个叫花子,还敢欺负你,要不是你,要不是你周表哥,他还在要饭呢!”
唐迎春哄着林纸鸢将茶喂进去,林纸鸢一边抽泣一边喝茶,喝得咕咚直响,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看得唐迎春心揪着疼:“他打你了?你莫怕,我领你去找你周表哥,他打你一下,我们打回去十下,还治不了他了!”
林纸鸢将脸从茶碗里抬起来,说道:“我只给你说了,你莫要告诉别人。”便将季明烨留下的信递了过去。
唐迎春将信看了一遍,颇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她问道:“什么叫回不来,这好好的日子不过,他是要去干嘛,造反吗?”
林纸鸢被她逗得笑了一下,又收敛了神色:“你莫要乱说,我和你说也不为别的,就是想你陪我坐坐,我心里慌得很。”
唐迎春摸了摸林纸鸢的小脸,问道:“要不,还是告诉你舅舅表哥他们,他们肯定有主意的。”
林纸鸢摇了摇头:“舅舅本就对季明烨印象不好,我若是告诉他,他肯定觉得荒唐,要叫我改嫁的。”
唐迎春看她神色,很想怄她笑一笑,便说道:“也不知这厮哪来的底气,居然把和离书都留下了,他就不怕你跑了?”
林纸鸢释放了一场,此时那股灵魂离体的感觉慢慢的回来了,便笑着回道:“是呢,等他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他。”
除了最开始的惊讶,二女默契的都没有去提那可能出现的最坏结果。
接下来的时间里,林纸鸢安安静静的坐着,听唐迎春对季明烨回来后如果惩罚他提出了种种设想,说到出格处,她也跟着笑一笑。
嘴唇儿弯起来,皓齿却是紧紧的闭合着,眼里一丝儿笑意都没有,她需要个热热闹闹的环境,去整理自己的心。
她的脑海中快刀斩乱麻似得,将信上的词语毫不留情的抛在脑后,最后只留下一句:
秋分前回来。
好,既然定下了日期,她便等他回来。
反正年年都有秋分,今年秋分不见人,还有下一年,她不信他从此失了踪。
等到周晏清匆匆赶来后,林纸鸢已经完全镇静下来,她将头发重新梳过,又换上了唐迎春的衣裳,从头到脚整整洁洁,仿佛今天在街上乱走的游魂和她没有任何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