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满乡野气息的农家小院,晨风里带着几分水汽,把邻家做的黍粥和菜饼的香味传出老远,还裹挟着小女孩不成调的哼唱。
他就坐在墙角的木凳上,一边跟手里的柴禾柴刀较劲,一边偷偷瞄着周婶的小闺女采桑叶。他已经记不清小姑娘的名字,却记得她带着几分笑的哼唱,很甜,很轻快,站在石墩上踮脚采桑的时候会哼,在院里铺晒桑叶谷麻时会哼,被喊去浆洗缝补时也哼得欢,两条小辫一晃一晃的,似乎总是这么快活。
为什么?
有什么值得开心的呢?
他不明白,也注定无法拥有这份莫名其妙的快活。
但他羡慕且向往这种滋味。过去是,现在也是。就像他尽管嫌弃那歌调粗滥,却还是会侧耳偷偷听着;就像现在的局势尽管很麻烦,他却还是选择留在某个小姑娘身边,那个每每谈及偃甲总会不自觉地弯起眉眼的小姑娘……
可他终究没能拥有这份简单却纯粹的快活。
脚边的柴禾堆得整整齐齐,采桑叶的小姑娘也被喊回屋去帮着缫丝。他跟着站起身,从厨房端了清清简简两碗黍粥,才刚刚踏进属于自己和母亲的房间,便听到轻轻一声叹。
愁。
妇人的眉间总是蕴着浓浓的忧愁,消不去,化不开。除了愁,便只剩下出尘的清冷,不曾动容,不曾有过笑的模样,仿佛从九天上遗落的仙子,凡俗万物皆看不入眼。
包括他。
第162章 情该作何解
她生得极美,说是冰肌玉骨也不为过,如瀑如缎的青丝散在身后,黑白交映间呈现出慑人心神的美感,任何旁的颜色掺在其中都显得多余。
比如那抹黯淡的碧色。
玲珑的碧玉梳被白纤纤的指头拈着,缓缓从发丝间滑过,美人临窗理云鬓,本该是赏心悦目的画面,他却只觉得那枚玉梳碍眼。
他知道,这东西是他爹留下的。
他也知道,母亲深爱着那人。
他不懂事的时候也曾好奇过自己那位素未谋面的父亲,每当他提及这个陌生的称呼时,向来蕴着愁绪的妇人竟也有了其他表情——那两剪秀婉的弯月眉终于微微舒开来,唇角抿起柔和的弧度,显出几分清浅的笑模样。
却始终不曾透露半句有关父亲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