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给你验验呗。年纪是大了些,但还成,不很显老。修仙的嘛,一个个都驻颜有术,不必多忧。”他装模作样地掐指一算,“就是再过十年,我也等得。”
乌栾听得前半句时眼睛就不知道要往哪里看了,两手抓着膝盖,坐着颇局促,想要站起来。
弗禾随他去,还是那副笑吟吟的样子,嘟囔着:“羞什么,讨道侣的事,能是该羞的事吗。”
好一会儿,乌栾已经历过变声的嗓子才略哑地问:“你看了我的画?”
“看了,惟妙惟肖。最擅丹青,名副其实。”该夸则夸,“不好意思啊,擅自看了你的画,是要送我的吗?”
说是“不好意思”,脸上却无半分惭愧之色。
少年乌栾的眉毛轻轻皱着,快速瞥了他一眼,摇头,“不是。没想过送人。”
“那是要做什么?”弗禾若有所悟,“难道是要自己留着吗?”
对于这句话,乌栾意外地没有否认。
少年人背部挺拔如青松,眉眼深刻似画,站在几步开外,深深地望过来。
弗禾就呆在原地,与之无言对视,片刻后唇齿轻阖,慢道:“我似乎还没有说过,我叫弗禾。”
“弗禾……”乌栾把这两个字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对。这是我的名字。”他多余地补了一句,“一直是这个名字。”
少年乌栾大概有些茫然,“我从出生起,也没有改过名。”
弗禾哭笑不得,觉得自己撒了癔症,“不用管。我年纪大了,总爱胡言乱语的。”
乌栾又看了他一会儿,转过了身。
月色沉静,花露满园。
等到弗禾以为面前的人要化作雕像时,少年乌栾终于说出了一句代表着十足决心的话,“我不想把那幅画送给你。”
弗禾愣了愣,失笑道:“那就不送好了,我也不会强要。”
“弗禾。”乌栾唤他。
“嗯。”真是久违的感觉。坚毅染血的面庞似犹在侧,弗禾的声音有些不易察觉地颤抖,“怎么?”
“你是修士,可以活好多好多载,可我只是一个凡人。凡人,能与修士成双吗?”
少年的忧愁苦恼化为言语,道尽惶惑。
弗禾站起身,静静走到乌栾的身后,又听他用一种很认真的口吻继续说:“家中存有许多古籍,记载了从古至今凡人修仙的故事。但无一例外,这些人都没有成功。我可能永远只是一个凡人,逃脱不开生老病死。”
弗禾不爱仗着自己本事大随意监探恋人的行踪,此刻才知,原来这些天乌栾也不全是躲着他,而是看书去了。
瞧瞧,这可怜见儿的黑眼圈。
如果仙魔之体还修不了仙,那全天下也别出什么仙人了。全是草包跳大神。
他想了想,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凡间与仙国存在壁膜,凡人修仙不是没有成功例,只是他们不想你们个个都知道这事呢?”
这句反问,令乌栾眉间的纹路加深,“仙国……怎会?”
“有什么不会的。”弗禾轻描淡写道,“那里的人贪嗔痴怒一样情绪不缺,只是稍稍多了些神通而已,又能高贵到哪里去。而且,即使是修士,也会经历生老病死。”
乌栾转过头,脸上的神情带着越来越多的困惑。
弗禾挑眉,把手伸了过去,“带你去看看修真界的样子,如何?”
半晌。乌栾将手虚虚握住他的腕子,点头。
弗禾看着他笑了笑,“要出远门。”
“那你等我一下。”乌栾说完,松开弗禾,匆匆忙给父亲留下了一封信,又从屋内取出一只黑色的长匣。
弗禾多看了那匣子一眼,拂了拂袖子,两人便从原地离开。
他当然不会为了证明修士也会死而特意跑去仙国杀一个给乌栾看,而是去了岭河,先除一波邪祟再说。
听白眉道人说近来这里一派乱象,造福是其中一件好处,遇上仙国之人则是另一件。
此外,如此珍贵的仙魔之体,不提前开发一下潜力,也实在太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