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 2)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哐哐琅琅的声响,显然是有人解了拴门的铁锁链。小满又重新高兴起来:“姑娘,定是大人来了!”边说着,她小雀似的迎了出去。宋青妩也跟着起身,双眼瞬时点亮般浮现出一抹期待,她并非期待赵栩,而是期待他将要带来的信。

八年前宋家蒙难,她那身为昭勇将军的父亲背上了刺杀摄政王的罪名,举家被流放西北绝境。唯有她被赵栩以假死药蒙混过关,半途救了出来,藏在这个京郊三面环山的隐蔽院子里,一藏便是八年。

原本宋青妩是不屑于一人独逃的,在她看来一家人理应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可赵栩告诉她西北苦寒,人迹罕至,驻守营兵们常年见不到女人,故而发配到西北营地的犯人中但凡有年轻女子,便会直接被抓入军营充为营妓。

宋青妩怕了。苦她可以不在意,但若辱及宋家清晈,她是宁死也不会从的。权衡之下,的确赵栩为她安排的这条偷生路最为可行。

八年间,每月她都能看到一封来自西北都护府的信函,从中可知晓父亲母亲以及祖母安否。自然这信函也是凭着赵栩的关系。上次信里说她祖母的腿疾复发,她便求赵栩想法子安排个大夫去瞧瞧。如今她急于知道大夫去了没,祖母的病情有否好转,故而今日的她格外期待赵栩早些到来。

然而门打开了,进来的却是一位与她年纪相仿,二十五六,华服金瓒,面色冰冷的贵妇人。

小满迎面撞见来人,霎时脸色大变,结结巴巴的唤了声:“夫……夫人……”便一副犯了滔天大罪的模样,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将头低低的埋下不敢抬起。

这场面不禁令宋青妩眉心微蹙,起先她只是惊讶有不速之客到来,如今见小满这样,更是生出了不好的猜测。

小满是四年前才拨来院子伺候她的,之前一直在赵栩府上做活,小满既唤此人为‘夫人’,显然此人是赵府的贵眷。可是赵府人丁单薄,这辈儿也只有赵栩和一位兄长,然而那位兄长多年前便已成了家,夫人青妩也见过,并非眼前女子。

那眼前女子又是谁的夫人?宋青妩脑中闪过一个荒唐的猜想,但很快又被她按下。

“你是……”她怯生生的开口,却又哽了喉咙不知如何询问,只眼睁睁看着那女子一步步朝她走来,面色难堪,目露杀气。依那极端憎恶的神情,青妩想着她便是迎面给自己一巴掌也不稀奇。

面对明显的来者不善,宋青妩想要回避,双腿却似灌了冷铅般移不动。不过让她有些意外的是,那位夫人气势汹汹的走到她面前时并没有给她一巴掌,反而神色莫名的和缓了下来。

面前的人一错不错盯着青妩的脸,青妩也惶恐不安的凝着她,二人对视良久后,那人才冷冷的开了口:“你就是赵栩的那个外室?”

“外……外室?”宋青妩先是懵了下,很快便与先前脑中一恍而过的那个疯狂念头对上了。难不成赵栩将她藏在这院中的八年里,竟已瞒着她另娶了妻室?

可他之前还信誓旦旦的说,圣上日渐体弱,只待太子登基之时大赦天下,他便求新帝宽宥宋家,许宋家人回京团圆,届时他还要八抬大轿风风光光的将她正式迎娶进门儿。

宋青妩等了八年都没等来太子登基,却先等来了赵栩的妻?

“呵~”那位夫人嗤笑一声,从正失神的宋青妩手心里轻轻一抽,夺走她的团扇,在自己胸前轻轻扇动两下,倨傲的抬了抬下巴,自报起家门:“我是官舒兰,工部尚书官家的千金,也是赵栩六年前就明媒正娶的夫人。”

听了这话宋青妩虽无太明显的反应,但眸中神采迅速散去,两眼空洞洞的凝向前方不知何处。果然如她所料,只是更为残酷的是赵栩居然已成亲六年!

事实呈于眼前,她窘促的垂下了眼眸,不愿再与官舒兰平视。而官舒兰看她这副狼狈相,嘴角却勾起一丝讪笑,继而把玩起手中团扇,指腹在绣样上轻轻摩挲:“瞧,多精致的绣功呐,姑苏来的贡品果真是不一样。听闻太子只赐了两柄,一柄在婆母那儿,另一柄想不到竟在你手里。”说罢,官舒兰的视线移到青妩脸上,笑眼中裹挟着隐隐的妒恨。

即便未抬头与之对视,宋青妩也能感受到那灼人的目光。可同样是被赵栩欺骗的女人,她并不想与官舒兰吵闹,她很想解释清楚自己也是被欺骗的,然而若要讲清来龙去脉,她的身世便难以瞒住。如此一来只怕因小失大,波及更广,毕竟当年宋家的案子由圣上钦定,诈死之事形同欺君。

心中正纠结着要如何平息此事之际,官舒兰又开了口:“宋青妩,你可知今日我为何来此?”

她竟知她的真实身份?宋青妩心中一惊,可接下来官舒兰的话才更是更令她目瞪口呆!

“我是来告诉你一声,新皇登基了。”

宋青妩猛然抬头,脸色骤变,先前的窘态也烟消云散:“你说什么,新皇登基了!你没有骗我?”

她终于等到了这句她做梦都想听的话!尽管这话出自一个她做梦都想不到的人之口。不过谁来告诉她并不重要,比起宋家的开释来,儿女私情在她眼中早已不值一提。只要父亲母亲祖母他们能好好的回京与她团聚,即便她这八年都活在赵栩的虚假爱意中又如何?

只是这消息来的太过突然,她有些不敢相信,双手情不自禁的就抓上了官舒兰的胳膊,双眼瞪得铜铃一般。

官舒兰微微笑着推开她的手,似有嫌弃的拿扇子在衣袖上掸了两下,慢悠悠道:“自然是真的,这种事我可不敢拿来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