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想着让你知道,我唤你小字,并非白叫的。”
——他想对她好:既忘不了梦里她百般凄切的模样,那便于现实中多想法子使她展颜便罢。
四下无人,元憬话音一落,他看着辛夷垂首难为的模样,忽然很想伸手触她一下,只是到了半路,又猛的想起旁的礼数来,悻悻地收了手。
他又极珍视地、小心翼翼地唤:
“别想那些了,这是我乐意给的,走吧,去挑马?”
辛夷抬首看他,他便也一眼不错地回看过去,辛夷心里尽是复杂,几番峰回路转,迎着元憬满目柔情,终于开口:
“元憬。”
“我想夺魁没错,但我不能利用你,我知道你待我好,我只能心领;其实你想左了,我也并非定要得这头筹;”
她眼神闪躲着,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坚定,曲调平和,仅是陈述事实而已:
“我只是恨,不想让不该得的人得了,若你能得第一,我也是开心的;”
她虽没看他,却字字肺腑,眸中潋滟之时,亦是回以真心:
“元憬,你这样好,我不愿平白耽误,我说这话,你能明白吗?”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当真能回报元憬的一腔真情,她自己也是遭过辜负的人,在明知心中左右摇摆的前提下,实是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一切。
元憬愣了愣,没想到她在这时候剖白心意,把心中谋算和实话说的这样明白。
可他心里却并不以为她冷漠无情,反而觉得她推心置腹,愿意把心里话说与他听。
其实这些,他元憬不傻,又何尝没有想到过,他知道她先前态度转变的原因不会寻常,但这种事情向来是冷暖自知,他心甘情愿的,又怎么会有旁的抱怨?只是没想到她的目的这般简单,仅是为了不让旁人称心如意,这个旁人,不用细想也知,不是和太子元贞不对付的丞相一派,就是那个耍尽心机的余家公子。
他听了她这话,不仅不觉得难过,反而生出些欢喜来。
“我明白,我都明白。”
“既然你这样说,我不强求就是了,我自去参加这秋猎,争个第一予你瞧瞧。”
他微微叹了口气,不过仍是在笑的:
“至于旁的,你不必介怀,慢慢来就是。”
——只要她不总是远远地推开他就好,他心中挣扎这数月,早就想通了,万事皆以她的心意为准。
辛夷听他这话,心念一动,但也未再多说什么,微微点头称是。
女眷席面上的南侧,坐的正是丞相府二小姐,宋锦玉。
她今日着了一身水红,极是艳丽显眼,袖口不是广袖,还戴了特制的银玉袖套,显然就是为了方便今日的秋猎。
往年的秋猎里,也有女子以玩乐为由骑马射上几箭,但几乎是没有女眷当真去和一帮男子去争这头筹的。
宋锦玉早知父亲的谋划,也做好了今日能和往年那般大出风头的准备,左右这些官家小姐里会骑射的没几个,年年都是她作为女子里的第一得圣上赞誉的。
可方才开席,宋锦玉就瞧见那辛家小姐也来了,不仅如此,因着没了前几月见到时脸上的微微病容,她如今生的越发姿容清丽了。
宋锦玉心中早就嫉恨难耐,如今见了面尤甚。
上次宫宴,若非不是辛夷去皇后面前告状,皇后怎么会生那么大的气责难于姐姐和她?害得她被罚抄经书不得去参加正宴不说,听姐姐往府里送的口信儿,圣上因这事儿冷落了姐姐好几日!
她把所有错处堆在辛夷头上,记恨这件事好几个月了,现下自然是仇敌见面,分外眼红。
可还没等她找着机会对那辛家小姐刁难一番,竟眼见着平南王府的憬世子,又往辛夷面前凑去了。
那可不是旁的低门低户的阿猫阿狗,那是未来能承袭爵位的憬世子啊。
她本以为她辛苦抢来的洛安已是自己见过容貌最好的少年郎了,又那般文采斐然,可那时在宫宴上一见元憬,才方知什么叫神仙样的。
恨只恨从前十几年,这平南王一家一直在封地,以至于她竟从未见过。
如今她即便心中明白此生都与那憬世子无缘,可看到他满眼柔情,恭顺地待旁的女子,还是免不得生出妒意出来。
凭什么?
凭什么容貌名声,优秀儿郎都是她的,而自己一个比她尊贵的丞相府小姐,却除了出身样样不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