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法视这一切如无物。
辛大人和宋氏对视一眼,多年夫妻间的默契使他们二人一个眼神便知对方在想什么了。
宋氏自不必说,从一开始就是有上心考虑过和平南王府结交的,而今辛纪更是亲眼所见那憬世子并非池中物,日后定能大有作为的。女儿又直言已然同他生出情谊,为人父母,自然也要为儿女意愿多作考虑的。
“阿稚,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爹也没有什么旁的要说的了。”
辛纪和蔼一笑,他本就对辛夷这个独女宠爱到溺纵的地步,几乎是个女儿说一不二的父亲,更何况对方又是憬世子,他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和你娘亲对此事都没有异议,你们年轻人的事情,爹娘也就不多插手了。”
“只是一点,待到你说的,他憬世子若是真心在及冠后前来我辛家提亲,三媒六聘等礼数是断不可少一星半点,我辛家届时也会倾举家之力予你陪嫁,但从下聘到出嫁,你都不能受他家一丝慢待。”
辛大人说这话,也是被女儿先前的亲事给坑怕了,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这次是打定主意要在关键时候好好把关,绝不能再耽误了女儿。
而且他说这话笼统,也并未一锤定音,决意就认了那憬世子做自己的女婿,不过是今日应承下来,日后还要再相看一番的。
谨慎一些总是没错,辛夷也懂自己爹娘的意思,便也点头称是,这事儿便算多少有个着落了。
陪爹娘用罢晚膳,辛夷就和霜叶一道回自己的院子,如今十月,晚间天气已经有些寒凉,辛夷就轻轻咳了几声,霜叶看在眼里,回去就撤了榻上的竹席。
辛夷还笑霜叶小题大做呢,那厢阿蛮就在外头通唤了一声,说寻小姐有事,辛夷便许她进来。
阿蛮手里拿了一封信笺,外头未有来信之人的落款。
“是知鸢姑娘身边的那个小丫鬟,奴婢见过一次,便记住了,她来把这个给了奴婢,叮嘱奴婢一定要仔细交到小姐手里,这便离开了。”
辛夷眉头一紧,这才想起,近来一直忙于秋猎拦截余洛安高升机会,竟把知鸢这茬给忘了。
她此时来信,想必是有要事相传。
辛夷打发了霜叶和阿蛮二人先行出去,自己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那封信,不过看了几眼,辛夷便眸色越发深沉起来。
寥寥几句话,表明的意思也很简单:知鸢近日去了丞相府,为丞相夫人庆生,整个楚楼挑了许多拔尖儿的乐姬舞姬前去;她偶然间,于假山后听到旁边经过的,似是丞相大人和那在宴席上见过一次的余家小公子,在商议什么秋猎什么南巡,甚至直言有在南方私下招兵买马,后头的话知鸢没能听到,但她隐隐怀疑,丞相恐有谋反之心。
信里的内容大体就是这些,辛夷看完便将信笺放在蜡烛上烧的灰飞烟灭,面无表情的。
知鸢会这样怀疑一点儿也不奇怪,丞相狂妄成如今这模样,不生出谋反之心才奇怪呢。
前世她嫁到王府的时候,丞相府好似不知怎么已经从内部开始溃败了,被余洛安一点一点夺了权,丞相这个精明一世的老匹夫,竟然也有被自己最信任的人利用架空的一天。
本来刚重生时,她还没想到,当年的丞相府到底落败了没有?她久居深宅,消息闭塞,且那时也不再对外界琐事感兴趣,自然对丞相府和余洛安的明争暗夺一知半解。
她早知余洛安是个过河拆桥的好手了,可惜丞相还自以为他能磨平余洛安的爪牙使其归顺自己麾下,结果斗到最后,也不过痴人说梦而已。
她最后一次听到关于丞相府的消息,还是盛传在京中所有人嘴里的,连王府的下人都在纷纷议论,辛夷这才知道,丞相府好像是被满门抄斩了。
——奇怪,明明这辈子刚醒过来的时候,她还不记得这些,可现在有着丝丝缕缕的线索指引,她竟然也能多少拼凑出以前遗忘了的记忆来。
宋家因为有了宋丞相,是在整个京城扎根颇深的,更别说他一派几乎收买了朝中大部分文臣,便连皇帝都无法轻易扳倒这样一个盘根错节的势力,那当初到底是谁算计了宋家?
辛夷起初百思不得其解,她怀疑余洛安,但当时他二人无冤无仇,更别说余洛安已经夺了许多原本属于丞相的权势,又何至于非要置他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