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勉拿才买的雪平锅给周轸热乌龙茶,司徒要帮着收拾桌上,嘉勉说什么也没让,于是电灯泡干脆自觉去洗澡了。
腾空间给他们二人,站在灶台前,嘉勉微微嘟囔,说看吧,弄得人家司徒很尴尬。
周轸不依,他说我做什么了,就尴尬了。我就是来会你的朋友呀,“这么多年,你都没忘记人家,可见有值得交的地方。”
或者,值得这个词本身就利益化了,小时候的朋友才不图什么值得,就是和他(她)在一起很开心,万万足够。
接近三十而立的周轸,其实他门清得很,世故圆滑,甚至急功近利。他能陀螺转地安排自己漏夜也要去拜访荣休的官员,却也在这六十平的房子里,认同嘉勉无关利益的微时伙伴。
一切的目的,她开心就好,还能损失什么?
锅里的茶滚了起来,嘉勉倒进杯子里,再递给他。
某人受用,享受她的热情,“谢谢。”
逼仄的厨房里,站两个人就满了。嘉勉把桌上的碗碟搬到水池里来洗,她洗碗其实很费水,一直开着水龙头,全用流水冲。
她小时候在他外婆那里就是如此。
提起他外婆,嘉勉多嘴问了一句。
周轸说,早不在了。过世五六年了。
啊。嘉勉面上一怔,说了句抱歉。
某人浑不吝,“人老了总要没的,难不成真做老不死啊。”
嘉勉垂首没说话,她很难像周轸这样,对生死看得像明日的天气。
时间沉默了半分钟,厨房里只有流水的声音和燃气热水器工作的声音,周轸搁下了手里的杯子,从嘉勉身后环过去,替她关了水龙头。
就着她的手,替她洗起碗来,耳鬓厮磨的气息里,他难得认罚的嘴脸,“都不死,我们都得长命百岁的活着,好不好?”
嘉勉却自顾自闷闷地抱歉,她不是这个意思,她比任何人都知道,人不会不死的。
只是她也许比许多人多了一层感受,就是意外背后的创伤。上一秒还在平静里,下一秒就被裹挟进了毁灭的漩涡里去,她永远记得,那天医院派人来接嘉勉。
说的是,你爸爸不好。
十三岁的嘉勉是爬上车的,因为整个人是软的。
从那以后,她怕谈及生死。
也怕医院,从前她引以为豪的外科医生父亲,如今,已经很多年没有提及过了。那日一起吃火锅,周轸问她,想过嘉勭当医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