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金玉不自在道:“从这回中院才几步路,你别总……”总把他当什么似的,他想了想,有些困扰道,“我是男的。”
闻言,沈无疾扑哧一笑,觉得他这困扰着说自个儿是男的的模样格外娇憨可爱,问:“这有什么干系?”
洛金玉也说不清有什么干系,总之觉得怪怪的。他蹙眉道:“你不要和我这么举止亲昵。”
沈无疾又是扑哧一笑,低头以袖掩面,笑着拿眼去看洛金玉,满心里柔情爱意,恨不能拉着这一本正经的小书呆狠狠亲上几口,叫他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举止亲昵。
光是这么一想,沈无疾自个儿的脸皮也有些发热。
洛金玉不知沈无疾在想什么,却看得到沈无疾那含情脉脉、欲语还休的眼神,心中又仿若被羽毛挠了一般,叫他有些难受,便不和这人说话了,闷头朝中院走。
从客房别院到中院,途径大门口,何方舟无所事事,坐在门房殷勤给他搬来的太师椅上做衣服。曹耀宗一个人待在东厂里也无聊,又不好让他出门惹人注目,何方舟便从沈府里刚出生的小狗儿窝里挑了一只,让人给送过去。如今他就是在给那小狗做衣服。
门房也无所事事,又见何方舟向来平易近人,且那小狗还是自个儿提议做主送的,便腆着脸站在一旁看。
这两人忽然听到声音,抬头便见沈无疾追着洛金玉出来,皆是见怪不怪,脸上都写着“这出戏又开始了”,小狗衣服也不做了,做一位沉默专注的好观众。直到那两人背影不见了,何方舟才低头继续手中的活儿,门房也继续看他做活儿,两人心照不宣。
“嗳,别走这么快,当心脚下!”沈无疾追着洛金玉回了中院,一路絮絮叨叨。
洛金玉忍无可忍,停住了道:“沈兄!”
沈无疾看着他,一脸无辜问:“怎么?”
“我……”洛金玉有些恼羞,“你怎么拿我当小孩儿一样?”
“谁拿你当小孩儿了?”沈无疾理直气壮道,“你见我对西风是这样?”
洛金玉:“……”
沈无疾道:“咱家关心你嘛。”
洛金玉艰难道:“那也不必如此事无巨细……”
“你说咱家总是格外体贴人的。”沈无疾搬出“圣旨”一般认真,“你说的。”
洛金玉:“……”他想收回这句话!
“咱家照顾你,咱家就高兴,你也不亏,两全其美的事儿,你又何必扫兴呢。”沈无疾反过来劝他。
洛金玉从来都说不过他这颠倒的逻辑,闻言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亏了。”
见他这认真的模样,沈无疾心里更痒,早在脑海中将人搂着抱着,“心肝儿”“宝贝儿”“好金玉”等话说了千万遍,面上却不敢这么做,竭力忍耐着,只笑着道:“那你就叫咱家不亏呀。”
洛金玉:“……”
他再度意识到和沈无疾说话就是个错误,人既已走到门口,便道,“不早了,沈兄早些歇息,我先进去了。”
沈无疾见他急于摆脱自己,顿时将失望之色浮于面上,委屈巴巴地望着他,不情不愿道:“谁叫你这么不愿和咱家多待一时三刻呢……去吧,早点儿歇息。咱家等会儿叫人给你送药过去,还剩几帖,都得继续吃了,千万别断,也就这几次了。”
洛金玉点头,不再说多话,转身进了屋,关了门。
沈无疾在门口徘徊一阵,见屋里人果然不再说话,也不再出来,这才悻悻然转头回自个儿屋去。
洛金玉回去房中,本想看书,可心却无法静下来。他坐在那,看着书,心却想起了翻案的事,越想就越低落。
他暗道,果然我还是一直以那事为耻,并因此动心。
翻案……
三年牢狱生涯,母亲含恨离世,便是如今翻了案,又能如何?他难免有这样消沉的想法。
刚入牢狱时,他倒是还想过翻案,想象自己如何将那些卑鄙小人詈骂于堂前。可时日过去,他坐在阴暗潮湿的牢房中,望着高高的那一个小窗里露出来的那么巴掌大的天空,听着耳边其他犯人惨叫阵阵,狱卒呵斥凶骂,洛金玉逐渐地没了那心气儿。
他连骂也不想骂了。
这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了。
因为,无论他怎么骂,他的人生都不能再回到三年前了,他亦不能再有三年前那个洛金玉的心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