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自然是怕的,听闻消息,连夜就去找叔叔君路尘哭诉卖苦了,生怕当年的事儿被翻出来。君路尘向来偏袒他,何况当年的事本也是君路尘在背后示意他所为,立刻就领着他去拜见君太尉。
君太尉见了他们,有些嫌他们大惊小怪,白眼都给了好几次,直言他俩愚蠢,这洛金玉翻案是为了能入仕,难不成还真拿这事动他们?无非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自个儿别慌了阵脚就好,其他的,自然有人打点。
君太尉虽不耐烦,却也说明此事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君若广这才放心,回头又应了狐朋狗友们的约,来这吃茶喝酒,不料就见到了老仇人,哪能不字字句句都竭尽贬义之所能事呢?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与君若广来往密切的,自然也没什么好货色,无外乎是些扶不上墙的富家或官宦纨绔,皆是溜须拍马、好色贪财之辈,见着君若广的轻蔑,齐齐涌过去,扒在窗口看,嘴里迎合道:“哎,还真是!”
“这不是那……那谁……”
“洛金玉啊,沈公公的小娘子的大名,你也敢不记得?大胆。”这人笑着道。
众人又是一阵笑闹,说起沈无疾与洛金玉的传闻来,没说得两句,便往下三路去了,嘻嘻笑着,嘴里满是秽言秽语,脸上洋溢着好奇又心照不宣的恶意,揣测那两人在闺房中如何干柴烈火、颠鸾倒凤,说得自个儿莫名兴奋起来,脸都涨红了,兴头上,一个比一个高声,包厢外偶尔经过的其他食客听得两句,都觉不堪入耳,皱着眉头匆匆离去了。
第91章
君若广听这些人侮辱洛金玉, 自然越听越开心, 嘴角挂着邪意笑容, 慢条斯理地夹了花生米吃,就别提多畅快了。只是吃着吃着, 他又眉头一皱,觉得尚且不够畅快, 毕竟他们在这骂, 可洛金玉却没听见, 不有种拳头打到棉花上的挫败感吗?
旁人见他不悦,问:“怎么了?”
“在这儿说有什么, ”君若广闷气道, “他又听不到, 还自以为多清高干净呢。”
这话说出口,这些纨绔却没人自告奋勇去当面说了。
他们纨绔归纨绔,却又不傻, 洛金玉卖身沈无疾是叫他们瞧不起,可也不代表着他们就敢明目张胆地得罪沈无疾啊, 背地里骂骂就得了,哪儿敢当面骂?
若没足够的人势可仗,寻常狗敢当众乱吠?
君若广也知他们想法,没好气地白了他们一眼,想来想去,心头邪火越发旺盛起来,盯着洛金玉在街边那一动不动的白色身影死死恨恨看了一阵, 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猛地把酒杯砸到地上,起身往外走。
一众纨绔讶异看着,也有人拦他:“若广兄,罢了,阉狗正当势……”
“我怕他沈无疾?!”君若广又惦记起当年沈无疾大闹他家、逼得他跪地道歉的屈辱,不说则已,一说更是满身的血都冲上了脑子,直直地就往外冲去。
众人面面相觑,包厢里顿时静了下来,许久过后,有人问:“谁跟去看看?”
谁傻啊,跟去凑这热闹。
他们相互推搡一阵,各自寻尽了借口,就是不肯跟去,又趴回窗口,看着那端。
君若广自个儿刚下了楼,被迎面的风一吹,酒意消散几分,其实也后悔了。
他想起当年沈无疾那凶狠模样,心里一惊,又恨又惧,咬牙切齿,暗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便暂且不与这阉狗一般见识,早晚有太尉收拾了他,到时他也嚣张不起来了,我也好报仇……
随即又道,可我刚刚已做了那姿态在,如今我又“无功而返”,岂不是叫那些人看笑话?日后我还能如何在众人面前自处?他们定以为我怕了沈无疾那无耻蛮横的阉狗,说不定,还以为是太尉也惧沈狗权势,若这笑话叫太尉听了,恐怕我也讨不了好。
君若广左右一想,心一横,同时也计上心头,整了整衣裳,冷笑一声,随即缓和神色,朝酒楼外走去,和气叫道:“子石。”
洛金玉正望着油饼铺发呆,忽然听得自己的字,回过神来,回头一看,怔了怔,本能排斥与厌恶,没说话,只是默然防备起来。
君若广见他神色微妙变化,只当他是畏惧自己,心中又得意起来,面上却仿佛老友似的热情亲切:“还真是你,还怕认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