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他眼前的只有他这位读书读傻了的师弟,这师弟还隐约带着羞涩,却又坦然无比,双眼澄澈地注视着他,等待着他的回应。
明庐深深呼吸,反复深深呼吸。
若非足够了解他这师弟,若换了是别人,明庐都要怀疑这人即便不是为了攀附权势,都是为了确保翻案成功,总之不是为了真心和沈无疾那什么。可偏偏就是他师弟,是洛金玉。明庐觉得,若洛金玉有朝一日能有这世俗圆滑的念头,自个儿倒是能放心许多了。
若非是别有目的,那就只能是真心……可你闲的没事干吗?乱动什么真心!
洛金玉见他师哥神色变化莫测,大约也猜到师哥心中种种不满想法,默然叹了一声气,温和道:“师哥,我知道你所想,沈兄他性情确有乖张怪僻之处,一些事也做得不妥,可他秉性并不坏,多是以往经历使他误入迷途。我与他谈过,他承诺我,日后绝不再任性行事。我观他如今行事,确实是劝得住,肯改正的。”
明庐:“……”
他心中的千言万语刚刚消退了些,听得这话,又都涌现出来,差点将自己平日里哄骗……啊不,是与女子们来往时许下的千万种承诺都说出来。
男人在急于行事时说的话,能当真吗?!昂?你这傻子!
明庐痛心疾首地望着自家傻师弟,一时又在心中狠狠道,沈无疾也算不上男人,却还有男人的毛病,更加可恶!
“唉,金玉啊。”明庐道,“你别想了,我是不会帮你这个忙的。”
洛金玉很是失落,道:“若是如此,我也不强求你,虽书上多是请亲人帮忙提亲,但也没说一定不能自己提,我请媒人也好。”
明庐:“……”
嗐!你倒是机灵!
见哄骗不过去,他立刻翻脸,怒目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我看你是昏了头,你再这样,我管什么翻案,什么宋大人的冤案,什么邙山晋阳,我就绑你送回我爹那去。”
洛金玉讶异道:“师哥你向来潇洒不羁,不受俗世目光所困,为何就是对此事不同意?”
“这事儿搁谁也不能同意啊!”明庐咬牙道,“别人也就算了,沈无疾他——”他到底也不是刻薄的人,犹豫一下,声音低了些,叹气道,“他人怎么样先不说,他是个太监,连男的都不算。你看他平日,穿衣打扮,言行举止,说话腔调,哪儿像男的?偏偏他又不是女的,这不男不女的……”
“我不这样觉得。”洛金玉摇头,“穿衣打扮、言行举止、说话腔调,这些皆是人的性情爱好或身份所致,何况我也不觉得厌恶。倒是师哥你可否不要再这样说他?”
明庐不可置信道:“就那阴阳怪气矫揉造作的样儿,你居然不厌恶?我才不信!”
洛金玉确实也不太喜欢沈无疾阴阳怪气地说话,闻言便道:“原来你说这个,这个倒确实是坏毛病。我也与他谈过,他说他尽力改。”
明庐:“……”他一个头有两个大,犹豫半晌,艰难道,“金玉,你一定要我把话说得那么直接?他……他阉了的。”
洛金玉不解地反问:“所以呢?”
所以……所以什么?明庐被他这一问,也有点茫然,不知该说什么。所以除了宫女没出路,不得已在深宫里寻个靠山或慰藉外,谁好端端会和个阉了的人搅在一起?人家就算断袖,也找的还是个全须全尾的男人啊!
可看洛金玉愣头愣脑的样子,明庐为难得很,不知道该怎么说。
然而事关师弟终身,难说也得说。明庐尽力委婉道:“你知道成亲之后就要洞房吧?”
洛金玉俊脸一红,低声道:“自然知道。”
明庐艰难道:“所以……唉……虽然你也是男人……但……唉……怎么说……都要脱裤子的……我寻思着……我是没亲眼见过太监……唉……但……应该会挺难看……唉……我在说什么……”
洛金玉的脸越发红,眼神却逐渐疑惑,问:“为什么要、要脱裤子?”
明庐一怔,问:“哈?”他也傻了,半晌,问,“不是,你先说,你觉得洞房是做什么?”
回想起前不久沈无疾那热情缠人的亲嘴,还有那铁箍一般拴着自己腰的手,那滚烫的面颊,洛金玉面红耳赤,哪里说得出“耳鬓厮磨、相拥入眠”这样的话来。这种闺房秘事,哪能在他人面前说?
洛金玉只好用“你分明知道,何必多此一问”的眼神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