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疾刻薄完他,方才继续解惑:“若咱家没有猜错,西郊别院没有被废弃。”
他翻看完这份档案资料,问,“就这些?”
“还有几个探子没回来,先送来了这些,我就赶紧送来给你了。本以为好查,可没想到他家早就没落、岌岌无名了。”何方舟道,“王贵这人二十多年前就过世了,死后他各路家人穷亲戚为瓜分遗产,争上了官衙,却调查发现,他在死前,已秘密地将自己的各路产业都卖给了大江南北的各路同行,至于卖来的钱财,就不翼而飞,寻不着去处。当时这事儿还曾在京城内外一度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沈无疾越发自信,道:“还有这事?那咱家就一定没有猜错了。”
天蒙蒙亮时,东厂探子再度送来了新找到的资料,直接送到了沈府沈无疾的手上,都没过何方舟的手。
沈无疾拆开看完,笑了一声,将纸递给何方舟。
何方舟忙接过来,捧在手上一看,顿时愣住了。
他看到档案上所写,那王贵的小妾生有一女,嫁给了一个守城小吏。
那守城小吏有一表哥,是当时的宫中御医。
御医的小姨子嫁给了兵部侍郎。
那兵部侍郎,姓君,生了两个儿子。
大儿子名叫君亓,小儿子,名叫君天赐。
“王贵此等人,咱家先前是不知道的。”沈无疾冷冷笑道,“但君亓,咱家却知道。他爹是兵部侍郎,可因在战时丧心病狂、狗胆包天,贪贿军粮军饷,东窗事发,判了斩立决。家眷本要流放岭南,君亓却不知怎么的在先帝面前得了青睐,先帝不仅寻借口放了君家其他人,更是越级重用君亓,令他从戴罪之身,活生生做到了太尉。
先前听当今圣上对金玉所言,君亓是送了自个儿媳妇给先帝睡,这才得了盛宠。可咱家琢磨着,先帝万人之上,若睡个人媳妇就给人做太尉,那太尉可就太多了。”
君天赐霍然睁眼,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使劲地咳嗽起来。
守在屋外的丫鬟听到声响,急忙进来扶他拍背递水地侍候,好容易才令他舒坦一些。
君天赐的脸色比平日里更苍白,额头上满是汗,虽不咳嗽了,却大口地喘着气,眼前发黑,手脚颤抖。
“小的这就去请御医来——”丫鬟说着,正要往外跑,就听君天赐嘶声道:“我没事,谁也别叫,你出去。”
丫鬟侍候他有些时候了,知道他的脾性,便也不多话,立刻默默地退出去了。
君天赐呆坐了会儿,扭过头,恹恹地望着窗外亮了的天。
他又梦到自己小时候了。
他甚至梦到了自己还在母亲腹中的时候。
一片漆黑,都是一片漆黑。
这令他很难分清自己是出生了,还是没出生。
因为直到他十岁以前,他都是被关在一个黑屋子里面。
那屋子是厚厚的石头砌成的,听不到外面的声音,没有窗户,他也见不到外面的人,只在角落里有一个很小的洞口,时不时从外面塞进食物、清水、药和衣服等东西。
也没有人和他说话。
他记不清自己怎么知道吃东西和洗漱的了。
十岁之后,他才被放出来,才见到了除自己之外的第二个人。
他用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学人说话,听懂人们在说什么。
他才知道,自己是一个“药人”,或者说,是一个试验物。
起因是曾有人在某地发现了一个千里眼顺风耳的奇人,可惜那奇人不知怎么,被发现后很快就死了。
可这事儿总是传得快,叫皇帝知道了。
皇帝起了兴趣,底下的人自然投其所好,四处打听类似的事儿,零零散散,竟打听来了不少奇人轶事。
寻常人听了,也就听个乐子。
皇帝听了,却起了心思,想要也拥有这些神仙本事。
上有所好,下必迎合之。
君天赐是被自己的亲爹所连累,才成为了这个试验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