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没说一定行,但总比坐守要qiáng。说不定佛祖,软了心肠,不去深究,就解了我们的差役,召回仙班。”红云鼓动着。她了然,姐姐的心思亦是如此,给她铺好一条道,照顾了她的面子。
白月一蹙眉头,暗下狠心说:“或然是个好主意。”
当夜,弦月上了柳梢,两姐妹梦中如约而至,相携踩着一片白色月华朝觐佛祖。一路上虽是忐忑,但一妄念到回归仙班、脱了古董店的差役,便什么也顾不得了。
佛祖端坐于灵山之巅,眉目低垂,一脸静谧祥瑞之色,嘴角潜藏上善微笑。未等姐妹俩靠近莲座,便听浑厚大希之音八方生出:“白月、红云,为回归仙班之事而来?”
姐妹俩拜叩回道:“佛祖明鉴。”
佛祖微启善目说:“可参透爱?”
“已然参透,佛祖果真兑现当日承诺?”红云面色坦然,语气锐利,实则掩饰内心虚慌。
佛祖呵呵一笑道:“自然。”
红云说:“爱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白月说:“便是这朝朝暮暮,生死与共。”
佛祖说:“看来你们姐妹二人守着这都市里的一厢古董杂货店,果然深修初心,悟得不少凡心俗yu。”
红云说:“我们既已参透红尘之爱,自生了心yu,佛祖可坦言我们姐妹二人何处来,何处去,位列仙班何位?”
佛祖一串慡朗大笑,大希之音有如醍醐,罢了抬起眼皮,怡然说道:“上前点燃这盏枯灭的长明灯,看它亮否,便知所悟是否具实。”
红云踌躇不绝,当初与佛约定,若参透爱,便自然能点燃这盏枯灭油灯,反之则不能。想不到,佛祖心肠依旧,非要一试姐妹金石。
白月按住红云说:“我去。”
红云面露怯色说:“若不燃?”
白月安抚说:“爱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并非你我商榷,我心果是这样领悟。若不能与有qg人相携一生,世世相守,这爱岂不成了空爱,这人岂不成了行尸?正因此,无数魂魄宁愿自封躯壳,入不了轮回,纵使化身厉鬼也要在无尽时空长河中寻觅爱人,只为心心相依,永不分离。若这不是爱,他们又为何执泥?若这不是爱,恨又何来?”
红云泣语:“姐姐,我与你一起点燃这枯灭灯盏。”
姐妹二人欣然采撷三昧真火,朝油灯点去。灯芯恣意,却不见燃起半簇微弱火苗。再试,三试……灯芯依旧。红云歇斯底里地嚎啕:“这是为何?!”白月黯然垂泪,心似枯竭。最终,二人绝了念头,瘫坐灯旁,面如死灰。
佛祖有语:“看来你们尚需参悟,初心依旧。”
红云霍地起身,仰指佛祖喝道:“你定是有意刁难,这世上哪有三昧真火点不燃的灯盏!”
白月也一摒娴柔内敛,诘问佛祖:“你倒是说说爱为何物,qg为何yu?缘何而起,缘何而灭?”
佛祖不怒,垂下眉目,依旧一脸祥瑞,谆谆说道:“所见皆空,万般皆虚,世界皆幻象。”说罢,一拂手,云雾缭绕,混沌不开。唯有郎qg妾意的糜烂欢愉八方涌动,不绝于耳。
“姐姐!”“妹妹!”……白月、红云梦中醒来,裹着深夜里的寒凉相拥窗前,眺望着酣睡中的城市,陷入无以复加的惘然。这城市,这夜,这或醒或睡的人,瞬间变得陌生。
照例,这店还得继续开下去,这生意还得做,这你来我往的古董还得细细端睨,错过一次相助,这领悟便要迟上万年。
风雨止息,花烂漫,姐妹俩歇业一天,放了自己的假,骑上崭新如故的血红哈雷去郊外踏青,一扫雨日暗结的y郁。却在花深处,遇见一清秀少年。白月似有所想,这少年像极了那时常梦见的端坐云海的少年。红云也静下浓兴,凝思,这少年果真和梦中的一样,眼神飘忽而神往,面色沉静而勃发,身躯消瘦却仿佛蕴涵了惊涛骇làng。对于他,非可用一种语言、一组词汇所能描绘。
“是他?”红云问。
“是他。”白月答道。
两人这一问一答间再望去,不见了少年,只莫名来了一股拂面风。这是幻觉?亦或鬼魂?或然是姐妹俩遗忘的前尘恩怨?她们的心里自是否定,但也说不明白。
回去路上,摩托车风驰电掣,路经一条狭长的小巷,那么一瞬,她们又恍惚看见那少年在巷口静谧地注视着。锥心刺骨的刹车声,烟尘徐徐落下,未等红云转身问道,白月就脱口而出:“是他!”红云一踩油门,折回错过的巷口。
两人下了车,去了头盔,却见小巷空寂,只有游风肆意来回穿梭。“去了哪里?”白月狐疑,心想,少年莫非从这条巷子走了出去?红云拉上她说:“快,他尚未走远。”于是,两人在狭长的小巷里盲目地追寻起来。
小巷两人之宽,两侧是高高的墙壁,没有一间店铺,没有一扇窗户,生着墨绿色的青苔。小巷笔直,这头顶的一线天际也是笔直的了。小巷很长,因为看不见尽头。尽头是一个黑点,是一个仿佛永远也走不到的黑点。两人追了很久,没有准确地记时,只觉天际暗了下来,是宁静悠远的黛蓝。清脆的足音一路dàng漾,终于再无力蔓延开来。
红云气喘吁吁地扶着墙壁说:“这是什么鬼巷!”
白月说:“少年也一定这样想。”
就在此时,清脆的足音再度dàng漾,悠扬、不慌、优雅,像是一首流淌的天籁。自然,这足音不是她们姐妹俩的,却突兀朝她们迎来。白月和红云屏气凝听,生怕惊了它,再望向巷子的前方,一个绰影慢慢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