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只想让别人看到盛星禾有多好多优秀,而不想让人对盛星禾怜悯、看轻。
好在盛星禾很会缓解他的心情,一个小时的车程里,专门挑了一些学校里发生的事和那个城市的风俗见闻讲给舒谨听,没等到下车,舒谨就什么都忘了,又和他有说有笑。
车子到了灵江镇,盛星禾先在街道上买了一些祭奠用的东西,然后把舒谨带到他家附近。
那是一条老街,顺着青石板路走进弄堂再上楼,就是盛星禾的家。
前去祭拜的还有盛星禾的远方亲戚,舒谨不方便去,盛星禾就把钥匙给他,让他先去房子里。
舒谨发现这里距离舒昭远的工厂很近。
小镇街道寥寥,只要走到街道尽头再穿越一片田野,就能到达工厂大门口了。
舒昭远凌晨就走了,也不知道在不在厂里,舒谨转念一想,打算自己去和父亲说一说关于采访的事。他把盛星禾给的要是揣进外套口袋,慢吞吞地往那边走。
工厂里舒谨以前是来过的,不过这里没什么好玩的,他宁愿一个人在家东涂西画,也不愿意跟着舒昭远来这里。
年岁久远,他对这里只有一点印象。
进了大门,舒谨对保安大叔报了身份,说要找他爸,保安大叔一下子就把他认出来了,热情地说:“小谨啊,你都长这么大了,你来的时候才这么点高,现在都长得比我还高了!”
舒谨不好意思地问:“您认识我?”
大叔:“认识!怎么不认识!你小时候经常和我儿子他们一起玩,一大群孩子,就爱去那外边的空地上——”
大叔朝外面指去。
舒谨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工厂外有一块空地,路旁种了树,像个天然围栏,小孩子在那里玩很安全。
那个地方舒谨倒是不记得了。
大叔乐呵呵地:“这都多少年了,自从出了事,你就再没来过。”
舒谨疑惑:“什么事?”
大叔:“哎,就是盛家那孩子的事。那天你也吓坏了吧?所以舒总就不带你来了。”
大叔没细说,舒谨立刻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事。
他脸色微变,疑惑地问道:“那天我也在吗?”
大叔随口道:“在的,一群孩子呢。你不记得正常,那时候你才多大!”
舒谨抿着唇。
他怎么从来没听人说过这件事?
大叔和他唠嗑了几句,打了电话给办公室,然后告诉舒谨他爸下车间了,正忙着检查,让他等一会儿。
舒谨在门口做了一阵,看着时间差不多,怕盛星禾进不了屋,就给大叔打了招呼说不等了。
他回到弄堂里,盛星禾果然已经回来了,正拿着手机给他打电话。
“哥!”舒谨走上前去。
盛星禾抬头,清朗脸庞上一半是深邃的黑眸,一半是灰色的残眼。
不知怎地,舒谨怔了一怔。
他赶走脑袋里奇怪的不适应,问:“这么快?”
“嗯。”盛星禾道,“怕你等急了。你怎么没上去?”
舒谨说:“我到处转了转,还去厂里了。”
两人一起上了楼,盛星禾用钥匙打开门。
封闭的房子里一股尘埃味,但光线非常好,天光映着屋内摆设,竟不像舒谨想象中一样破败,而是充满了年代感的韵味。
盛星禾的外公年轻时曾经做过教书先生,后来身体病痛,四十多岁就辞职在家,靠妻子微薄的薪水支持生活,所以家里还能看得出一些老文化人的生活痕迹。
虽然聊得很少,但盛星禾提过一些家里的事,他是母亲的未婚生子,没见过父亲。母亲叛逆,生下他就把他扔给父母,从此再也没回来过。
既然回来了,盛星禾就顺便检查屋里的设施,打扫尘土。
舒谨想要帮忙,盛星禾没让,他只好到处看看。先去了盛星禾的房间,悄悄地想象盛星禾是怎么在这里长大的,又去看厨房,看外面的天井。
天井里养着一些鸡,大概是按家按户分配的,棚圈井水不犯河水,舒谨猜盛星禾外公的鸡以前也是养在那里的,不过现在位置已经被别人占了。
他的心里酸酸胀胀,抬眼看到一户人的窗户破了大洞,护栏也锈迹斑斑。
“对面没人住么?”他问。
“搬走了。”盛星禾说,“以前是有人住的。”
舒谨道:“哦,看起来像个鬼屋,还不如卖了呢。”
盛星禾把水桶放在木质地板上,朝外面看了一眼:“小镇上房子并不好出手,都是熟人。”
盛星禾的表情很淡。
但舒谨觉得有哪里不对,站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舒昭远曾经告诉过他,弄瞎盛星禾眼睛的那户人家就在他家工厂上班,而且是盛星禾的邻居。
而且盛星禾也说过,那家人因为这件事搬去了外地。
舒谨喉咙忽然干干的,再看那黑洞洞的窗口就有点生气了:“就是他们家,是吗?”
盛星禾点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