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姝亲自去皇帝的御书房外请罪。
正是十月的天气,漆红的墙外伸出干枯的树枝。一少年身着青色的官袍端正跪立已有整整五个时辰,袍摆为风卷动,肩发上坠满零落的花瓣和草。
最后一盏宫灯亮起的时候,大监昌巳推门而出,手中的拂尘在月色下覆一层银白的光晕。
“温佐官请回吧,若当真事出有因,陛下不会在意,天底下怨偶这般多,陛下的本意也是成人之美,若勉强结合度日反倒是违背了陛下的初衷。”
温姝单薄的影子投掷在红墙上,像已经落地生根。
“陛下还没有回来吗?”
昌巳摇头,“陛下在乾殿与众位大人议事,想必需要很久。”
温姝一个头磕下去,“劳烦公公替我转告陛下,一切皆温姝之过错。”
昌巳笑应,目送那少年起身离去后回到御书房内。
明黄的案后天子正在逗弄笼中鹦鹉。
鹦鹉扑动着五彩斑斓的翅膀,两只细爪上锁着银色的链子。
“他走了?”
昌巳点头,“禀陛下,温佐官已经离开了。”
祁凛州一边给笼中的鹦鹉喂食一边道,“人可不像鸟,给点吃食就会扑腾到你怀中。”
昌巳笑了,“陛下所言极是。”
陛下:(守株待兔中)
温姝:???
太子:?????
第六十一章
十一月的时候天降了一场大雪,温姝收到从扬州传来桑柔的死讯。
桑英信末上书“恩断义绝”四个字。
桑柔是自尽的。
清醒过来的桑柔认为是自己拖累了温姝才把他变成京城的笑柄。
她甚至认为太子是因为对自己求而不得才会如此伤害温姝。
而她因为这样的事辱骂温姝,说他下贱。
扬州的流言蜚语尘嚣日上。
将入了门便拿着休书的女人日后哪里还有人家敢要,能看上温姝这种卖父求荣的人,桑柔又能是什么好姑娘?有人说桑柔未嫁前已非完璧之身,有人说桑柔得了癔症疯疯癫癫,一个清白女子的一生皆毁于人言。
顾家也做了这些传闻的散播者之一。
他们试图用桑柔的名声连累温姝。
桑柔没有经过大的风浪,顺遂人生中的第一个坎便迈不过去。
她在一个无人的深夜中吞了金子。
桑家人发现的时候已经回天乏术。
这个十几岁的女孩死在不堪入目的流言下且死前饱受痛苦自责的折磨。
温姝大病初愈,祁睿下的药伤害了他身体的根基,此时又闻噩耗,眼中无血无泪。
桑柔下葬的那一日温姝病骨支离跪在冰冷的雪水中,朝着扬州的方向任由滔天的风雪将他覆没。
温姝感受着四肢渐渐冰冷僵硬,睫毛和发上铺满银白。
他从未得到过温暖,竟在如云的碎雪中寻到了归巢。
他的眼睛在流血,心脏在流泪。
桑柔一个人走上了黄泉路,也不知道是否会害怕地下的恶煞和阎罗。
是他害死了桑柔。
他知道自己生的病是心病。
温姝眼瞳渐渐涣散,身子渐渐热的发烫。
朦胧中看到了桑柔提着一角红色的裙摆朝着自己笑靥如花。
桑柔朝着温姝伸出手。
温姝握住了她冰冷的指尖,跟上了那双绣着牡丹花的鞋尖。
两边还有面目狰狞的小鬼抬着花轿嘻嘻地笑。
温姝问道,“我们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