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2 / 2)

就连她对他凶巴巴的没好脸,他都觉得分外可爱。

不通音律没关系,弹不出《秋高赋》也没什么,音律造诣出神入化的女子世间难求,但真有,也未必就是他的知己。林霜写凶悍无比,犹如恶刹,可是,他偏偏就情不知所起放在了心上。

她撕了他的乐谱,粉碎了他的旧梦,亦打醒了他。

从那时起,他就醒过来了。

之后就连她凶他,踹他,他都觉得可爱。

可是那晚,她却斩钉截铁地对他道:“死了这条心吧,我不可能接受你。”

他追着问为何,其实他也有诸多好的地方,他正要说道一二。

林霜写却已经直白地戳穿了他一层皮,“你浪迹四海,居无定所,你风流成性,花心滥情,谋事无城府,除了音律做其他事都聊以塞责,嘴贱心苦,还丧得不行。我不可能接受这样的男人。”

他愣愣地听完她的这段评语,整个人都傻了,一种背戳中痛点的恼羞成怒油然而起。

那个月光温柔的夜晚,谢淳风本来以为,如果她不接受,那么自己铁定要挨一顿毒打的。但居然没有。

虽然他依旧和一只斗败了的公鸡没有任何两样。

“师弟啊,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不在乎这两年,到时候随便把自己嫁了就成。”谢淳风放弃自己的姻缘了。

姜偃不解:“师兄,你为何 * 多年来始终恨嫁?”

姜偃记得从认识谢淳风起,他就已经在为自己招妻了。

但不知他问出口会否令谢淳风感觉冒犯。

谢淳风不避讳这个问题,笑道:“我从生下来没多久就跟着师父了,这你是知道的。师父他老人家也是被磨得没办法,明知道我没有天赋,可是自己捡回来的娃,不养着能怎么办呢?他老早就对我说,最大的心愿是看着我成家——别死乞白赖留在听泉府。”

这肯定不会是师父原话,姜偃心想。

谢淳风这厮惯会添油加醋,颠倒黑白。

谢淳风端起茶盏,吹了一口,饮了小半盏,拂了拂手,道:“可是啊,他就是到死都没看到我有个家……”

师父总嫌弃自己不能传他衣钵,因此也不肯将听泉府交给自己,姜偃来了之后他高兴得跟什么一样,可谢淳风还是能感觉到师父打心眼里为他的后半生忧愁,对他哀告“淳风淳风奈若何”。他一开始也是嫌烦。

后来,他不愿听师父唠叨这些,为了证明姜偃成了关门弟子以后,他这个看似被抛弃的大弟子也能过得很好,他一早地溜出了师门,从此四海为家。

林霜写瞧不起他也是对的。

出走半生,归来仍是……毫无建树!

他这样的人,也就只剩下乐天不愁这一项优点了吧。

漫长的沉默之后,姜偃道:“师兄想听我因为内疚而道歉?”

谢淳风乜斜着他:“你会?”

“不会。”

能者居之,各凭本事,凭何会负疚?

谢淳风大笑,摇着扇子给自己因为饮了茶而冒汗的脸扇风:“这才是我认识的姜偃。”

“只不过,”谢淳风话锋微滞,脸色沉凝下来,“师弟,为兄此次前来,是想对你说,没有什么东西是能永恒不变地存在的,独木难支,你身体又这样,不如放手吧。”

他拐弯抹角,一直到此时,才终于阐明了来意,姜偃仍旧面含微笑,静等他的后文,但又似乎对他后面想说什么已经完全猜到了。

“师弟,论起对听泉府的感情,我在这里二十年,比你更深。师父信任你,重用你,但也更疼你。如果安危受到威胁,不如就此隐退,解散了,各自奔命去。这个帝王不能容你,焉知下一个便能?师兄我这是一番肺腑之言,你好好考虑。尤其我听说了,你这腿根本不适宜久居梁都,先前还好,你又为了公主把自己弄成这样,以后倒不如寻一好去处,好好养病……”

“师兄仅仅是来与我说这些?”

谢淳风的肩膀微微一动,抬臂,在姜偃肩上弹了一下,笑道:“还是,你如今真的想效命于天子?”

他记得姜偃是最不慕荣华的人,于天子亦有着无法泯除的过节,他的志向向来不在庙堂。不然当初不会无论如何拼死离开梁都。

也是因为这样,谢淳风甚至常常会感到愧疚。

如果他一定要接手听泉府,本来也不会轮到姜偃。

可 * 他实在也不想要这摊子,倒把姜偃捆在国师这位置上一干几年。

他叹了口气道:“你我都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差事。我看公主也一时间不会放弃她的凤鸣关和自清军,你不如嫁妻随妻,如此与她再不分开,岂不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