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国王宫的地形他已经背在了脑子里,但面对这样庞大到遮天蔽日的宫殿群,可不是那么单纯靠一张结构图就能轻松辨认的。
“广化殿……容光殿……”秦轲低着头,微微缩着身体,学着那些宦官们拘谨的样子,在路上走着,一边走,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查看着周围的情况,中途经过了一队侍女、两队正在换防的禁军,他在一处转角转了个方向,朝着案牍库方向而去。
此处距离案牍库应该还有不少距离,秦轲看着一座又一座几乎连成山峦的宫殿,整座王宫在黑暗里变得寂静异常,黑暗里似乎有妖魔鬼怪张牙舞爪肆意嘲笑,路过一座阁楼的时候,还听到隐隐约约有侍女的哭泣声和巴掌声。
没有冯公公这样的人在身旁指点迷津,仅仅让他一人面对这样一座陌生的王宫,他的心中还是生出了些许担忧。
现在最让他觉得麻烦的是,夜色下的这座王宫于他来说太过陌生,四周的昏暗令他越发难以辨认道路,那些宫殿的匾额挂得极高,在阴影里更是模糊不清,虽然秦轲在黑暗里远比他人更能看清事物,却也很难在这样复杂的路况之中弄明白自己究竟身处何处,又要去往何处。
然而大概算着方向,继续转过一个转角,只是再看面前的大殿名字,他微微一愣。
“广化殿。”秦轲的头疼起来了,他终于不得不承认一件很令人沮丧的事实,那就是他在这样的关键时刻,竟然迷路了。
只是这种时候,他能怎么做?找个人问路吗?只是,他环顾四周,杨太真的生辰宴会已经开始,宫里的下人几乎都在忙忙碌碌,这路上哪儿还能找到其他的闲人?找那些拱卫王宫的禁军吗?
“别傻了阿轲。”秦轲低头对自己小声道,“找他们不是等于把自己的脖子往刀口上送么?”
第二百五十七章 花匠
话虽如此,要他一个人在偌大的宫廷中找到路也不容易,他一路走一路绕,不断按照着记忆复原着整座宫廷的路线,试图尽快到达案牍库,只是这样看似简单的事情却怎么也无法做到。
大概走了一刻钟,秦轲最终顺着院墙,走进了一处繁花锦绣之处,虽然是半夜,这些花朵仍然开得旺盛,除去那些在秋季已经开不出花朵静默在黑暗里的植株,最多的是菊花,各色兼有,红如跳动的火焰,黄如一轮朝日,显然经过了精心照料和培育。
但秦轲要找的自然不是这里,他现在最想看见的,不是这些花,而是一座满是书卷油墨味道的案牍库。
“该死的,这李求凰住在这么大的地方也不怕迷路?”秦轲咕哝着,伸手用食指弹了弹一朵不太安分向着道路延伸而来的菊花,花瓣四散。
“走多了,当然就不容易迷路了。”
就在秦轲所弹的花瓣纷纷坠落之时,黑暗中突兀地响起了一个清淡的声音。
秦轲心中猛跳,几乎立即就要蹲下身子拔他靴子里的匕首,但他还是很快压低了头,做足了谦恭的样子,偷偷侧着脑袋,向着声音的源头看去。
那是一个背对着他的人影,皎洁又清冷的月光下,他穿着一身沾满了泥土的麻布衣衫,长袍的下摆被他高高撩起,打了个结束在腰间,虽说是夜晚,可这人头顶还戴着一顶斗笠,弯腰下去的同时,手上拿着一把剪刀,对准了一盆半死不活的菊花,微微用力,将菊花残败的分支剪切下来,另一只手擎着丢入泥土间。
然而他又是向后退了几步,对着菊花左右审视了几下,摇了摇头,叹息道:“好像还是不行。”然后再度上前,拿着剪刀在菊花的枝干上修剪着,其实这一大盆花已经濒死的状态了,叶子和花瓣蔫到了一起,好像是受过什么样的重压或重创,但他似乎并不在乎,仍然在上面捣鼓着。
秦轲平复了心情,心想这大概是花园里的花匠,只是不知为何,这么晚了他还独自留在这里修剪花草。
不过好在他没有对自己直呼国主“李求凰”大名而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难不成……他是受了什么罚处,才会在贵妃娘娘生辰的良辰美景之夜继续做着这修剪花草的粗活?
或许他也对李求凰心怀怨气呢?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至少自己现在是遇到一个绝佳的问路人,看他动作迟缓中还带着几分力不从心,想来年纪应该不小了,但这对秦轲来说如获至宝——年龄越大不是越代表他在宫里的日子待的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