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慧当即接话:“爸,有什么事儿您就直说吧,我们听着呢!”
老爷子没看她,自顾开说:“这桩婚约是我和梵声爷爷早年定下的。梵声爷爷都走了好些年了,眼下她父母也走了,能做主的就只有我了。我老头子并非那种食古不化的老古板,当然清楚你们年轻人如今早就不兴娃娃亲那套了。我干脆放手,由着他们年轻人自己决定。”
由他们自己决定?
闻梵声一听这话,心头不免一喜,这是有戏了?
谢予安霍然抬头,面露诧异,“爷爷?”
老爷子摆摆手,示意孙子先别说话,“听我说完。”
“这婚约解不解都不打紧,横竖就是一个形式而已。依我老头子看不如就先搁着。两孩子现在还小,都在读书,也不必急在一时。若是有缘,日后能走到一起自然最好。若是无缘,但凡谁先有了喜欢的人,想要结婚,这桩婚约就自动作废,也算给两边长辈都有了交代。”谢老慈爱地望着梵声,征求她意见:“梵声,你觉得谢爷爷这个主意怎么样呐?”
梵声仔细想了一下,这无疑是眼下最好的一种方式。既成全了她想要解除婚约的心思,又顾全了谢家的颜面。毕竟她父母尸骨未寒,倘若谢家现在马上解除婚约,不论是哪家先提出来的,他谢家都免不了会落人口舌。信林正值上升期,外界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谢家,眼下最是应该博取好名声。
先搁置,等日后再说。反正她和谢予安也没可能,这桩婚约横竖都是要自动作废的。
“我都听谢爷爷安排。”光照之下,少女绷直脊背,模样乖巧。
谢老呵呵直笑,“我们梵声同意就好。”
韩慧脸一拉,不乐意了。她面露着急,慌忙说道:“爸……这事儿咱们是不是再商量商量?”
谁知谢老赏了她一个犀利的眼神,一锤定音,不容置喙,“就这么定了。”
韩慧:“……”
一肚子的不满全咽进了肚子。
——
吃完晚饭,闻梵声没久留,陪谢老爷子说了会儿话,她就起身告辞了。
梵音一个人在家,她不放心,得赶紧回去。
谢予安喊了白起送她回家。
人一走,谢老爷子即刻沉下脸,和刚才面对梵声时言笑晏晏的样子大相径庭。
“我老了,你们也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你们不要脸皮,我老头子还要这张老脸。我若是由着你们把这桩婚约解了,我到地底下都没脸去见闻老哥。老大哥当年拼死救我一命,我本就无以为报。如今还让你们这么糟践他的宝贝孙女。我老头子今天把话搁在这儿,我就认梵声这个孙媳妇,只要我还活着,其他人休想进我谢家家门。”老人家喘着粗气,古铜色的脸上愠怒明显。
不止脸色难看,言语更是犀利,句句带刺。
谢东明和韩慧对视一眼,面上无光,青一阵白一阵,丰富多彩。
韩慧无比委屈,着急忙慌地自己辩解:“爸,您冤枉我和东明了,退婚真不是我们提的,是梵声那孩子自己主动提的。”
老爷子斜了儿媳妇一眼,没好气地说:“看看今晚这桌上都烧了哪些菜,有一样是梵声爱吃的吗?就你们夫妻那点小伎俩人姑娘会看不透?聪明人都知道知难而退。”
当着孙子的面,老爷子没把把话说得太难听,点到即止。
视线转到谢予安脸上,面色稍霁,淡声道:“予安,陪爷爷出门散散步,晚上有些积食了。”
谢予安应下:“好的爷爷。”
——
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夜幕浓沉,星光暗淡。
刚过完新年,年味还未散,灯笼火红,入眼炙热。
小区里三三两两几个老人带着孩子在散步,年轻人则在跑步。
祖孙俩沿着一条曲折的鹅卵石小道慢腾腾地走着。
不到一米的小路,路旁植着一排低矮的桂花树。这些树没种几年,枝干矮小,可枝叶倒是茂盛,叶片厚实,入冬也不凋。
夜风淌过,树叶婆娑起舞,沙沙直响,像是有人在耳旁浅浅低唱。
两人都不是多话的人,沉默是常态。
谢予安等着爷爷开口。老爷子肯定存了话等着跟自己说。
可等了几分钟也没见爷爷有开口的意思,他便不再等。有件事在他心里酝酿许久了,眼下年也过了,是时候解决了。
“爷爷。”少年转头看向睿智的老者,眼神明亮,映满路旁暖橘的灯火。
“嗯?”老人家哼哼两声,态度慵懒。
“何姨来咱们家多少年了?”少年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白鞋,右脚鞋面上有小半个黑印子,什么时候被人踩的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