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零点的钟声刚刚敲响,寒风四下流窜。
他们站在冗长的队伍后面,举着三根清香祭拜,表情虔诚。
红尘男女,白骨色相,皆有所求,谁都不能免俗。
当时她求了什么?
她求的是平安,她想好好活着。
时隔十年再回来,梵声终于明白佛祖未曾听见她的心愿。她只想好好活着,佛祖也未能让她如愿,现在的她连活着都难。
至于谢予安,他求的是什么?
她不得而知。
梵声对着佛像愣神之际,谢予安已经从师父那里拿了香过来。一共六根,他分给梵声三根,眉目疏淡,“拜拜吧!”
香已经点燃了,腾腾冒着青烟,被风越吹越旺。浓郁的香气不断在鼻尖缠绕。
梵声没接,摇摇头,“我现在不信这个了。”
“瞎说什么!”他面色一凛,赶紧捂住她嘴,“菩萨看着呢!”
他固执把点燃的香塞到她手里,“兰因寺的菩萨很灵的,我信它。”
梵声被他这副虔诚的模样给逗笑了,莞尔一笑,“这么说你当年许的愿望实现了?”
男人勾起唇角,浮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实现了。”
梵声举着清香,庄严三拜,在心底默默祈祷:“求菩萨保佑谢予安日日欢喜,岁岁皆顺。”
菩萨拜完,谢予安这才带着梵声去了许愿大殿。
他掏出那枚保存了整整十年的号牌,笑着对梵声说:“我今天要把我的许愿簿取出来了。”
殿内依然有很多善男善女跪在蒲团上书写愿望,一笔一划,郑重其事。对于美好的事物,人们总是心存期待。
可是真的有用吗?梵声不禁扪心自问。
她想聊胜于无,应该都是自我安慰吧。
谢予安找到负责的小和尚,出示号牌,“我来取走我的许愿簿。”
小和尚垂眸看一眼号牌上的标号,09打头的,是十年前写下的。为此他不禁多看了谢予安两眼,这东西很少有人会续存十年的,毕竟那可是一笔不少的费用,一般都是三到五年。
小和尚轻声说:“十年前的许愿簿都由我师父保管,在后院禅房,二位施主请随我来。”
禅房是许愿大殿后面一排建筑,黄墙红瓦,古朴陈旧,流畅的屋脊线在日光的映照之下无不显得根根显明。
停在门口,小和尚转头对两人说:“施主稍候,我进去请示师父。”
小和尚推门而入,片刻后请两人进去。
这间禅房看上去很大,比一般的房间要大出一倍。却也简陋,墙面有些许泛黄。入眼全是一面面柜子,靠墙而立,每个柜子上都标记了编号,且都上了锁。
梵声囫囵扫了两眼,还未看清禅房全貌,便听到一个沧桑浑厚的老者的声音自左侧而来,“两位小施主,一别十年,别来无恙呀!”
梵声下意识转头,一张苍老的古铜色脸庞纳入眼中,长须斑白,分外熟悉。
“您是当年那个……”一时间她颇为意外,神色激动。
老和尚和蔼一笑,适时截住梵声的话,“是老衲。”
比起当年,老和尚苍老了太多,身材佝偻,满脸褶子,手背上遍布老年斑。宽大的僧袍套在身上空荡荡的,似乎会漏风。
比起梵声的激动,谢予安倒是平静多了,他双手合十,微微颔首,“大师好。”
梵声也赶紧问好:“大师好。”
她无比惊讶,“没想到您还记得我们。”
“两位小施主都是长情有福之人,老衲自然记得。”
谢予安:“大师,我们今日前来是取许愿簿的。”
“十年之期已到,小施主是该取回许愿簿。”老和尚慈眉善目,余光落在梵声身上,笑着说:“想必小施主的心愿也已达成。”
谢予安但笑不语。
老和尚凭着号牌从诸多柜子里取出了谢予安的许愿簿。
谢予安接过拿在手里,“谢谢大师。”
老和尚又拿出另一份许愿簿,递给梵声,“小施主这是你的。”
梵声更惊讶了,“我当年没续存啊!”
老和尚笑着指了指谢予安,“他替你存的。”
原来那个柜子里锁住的不止两份许愿簿,还有梵声的那份。
十年过去,哪怕许愿簿得专人妥善保管,纸张仍然难以避免老旧泛黄,页脚打皱,岁月的痕迹显露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