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叛臣(1 / 2)

金杆银箭排排并列,以缜密的路线在王城内来回搜寻。

到处都是惶惶不安的面孔,和藏在风摇落叶声下的悄声议论。

栖息在宫檐上整理羽毛的白额雁忽而引颈眺望天际,不知瞧见了什么,凝视良久后,振翅远离。

整整寻了一个时辰,侍卫也没找到瑶音的踪迹。

派去吕府的宫人也带回消息,瑶音并未去找周蕊蕊,其他常走动的贵女被问时,也只说摇头不知。

瑶姬站在宫道上,看着层层朱红色高墙叠交,如同迷宫般遮住去路。

她抬头看天,苍穹浮云明明如此辽阔,却只能被她窥到墙内的一角。

周遭侍从见国君没回应,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只要漫无目的地再派人出去找。

李玉紧张跟在瑶姬身后,她看上去神情恍惚,步子也是深一脚浅一脚的,也不休息,就这么在宫内随意晃荡。

他擦擦额头上的汗,虽极力想忘却,可眼前还是总浮现黄重那被扒开衣襟后,胸膛填满不知名草药的景象。

黄重仍维持着礼貌的笑,对身边所发生的一切置若罔闻,只是忠实地完成着瑶姬对他下达的最后一道命令:不许动。

靖炀国内从未出现过如此骇人听闻的事件,消息更是连锁都锁不住,恐怕现在这会子,早就传得人尽皆知了。

更奇怪的是,往常对消息封锁极其看中的瑶姬,却没下达任何保密的指令,任由荒唐的揣测漫天飞。

“陛下……到崇奉殿了。”听见身边太监的提醒,瑶姬这才意识到,自己无意中来了郎元的住处。

想想,眼下正是郎元要交给她城防图的时候。

瑶姬努力让精神振作,她深吸一口气,迈步进了庭院,心中想好待会儿要说的话。

可才刚到门口,她便彻底愣在那里。

兔子。

满院用长草编成的绿色兔子,或坐或卧,或跳或戏,成百上千只散落在地。

然而,不管那些兔子时何种姿态,小脑袋都整齐划一地望着院门口的方向。

似乎从被创造出来的那刻起,它们的使命就只有一个——迎接那位无比重要之人的到来。

瑶姬的眼前逐渐发花,那些兔子从某一刻起,似乎都要活过来一般,朝她蹦跳而来。

带着一样的表情,沉默而又不容阻挡地前进着。

瑶姬下意识扶住身旁李玉的肩,惊恐后退两步,忽听耳边传来明朗的笑声。

是郎元。

他正大马金刀地坐在屋前的台阶上,黑细辫长发安静垂在腰间,手上还拿着一只尚未成型的兔子。

“如何?我送你的礼物,喜欢吗?”郎元黑眸亮极了,闪着期待的光,下颌得意地微微扬起,期待着心中幻想过无数次的夸赞和笑颜,能快些来临。

瑶姬喘着气使劲儿眨眨眼,只见那些兔子仍待在远处,丝毫没移动过。

呆若木鸡,如同被做成人蛹的黄重,如同朝中那些调职后,乖乖听命的朝臣们。

“够了、够了……够了!”瑶姬从未如此震怒过。

看不见的蛛网丝丝缕缕将她缠紧,不断收着沾满黏液的细线。

她猛然抬脚,将最靠近自己的几只兔子踩扁后,扬长而去。

带走一众不明所以的侍从,留下脸上失了笑的郎元。

账户余额:220个行动点。

瑶姬买了张提示卡,她要立刻知道顾桢的位置。

卡牌转动片刻后停止,顾桢熟悉的面孔即刻浮现。

他两手衣袖挽到手腕处,正在打水净手,而在他身后的榻上,隐约躺着一名女子。

那人的面容被顾桢的身体挡住,可露出的衣裙,却是瑶姬再熟悉不过的。

瑶音……

她失踪的妹妹,如今就在那个疯子身边!

瑶姬呼吸加剧,纵然心中再焦急,也只能耐着性子飞快扫视屋内的陈设。

她没见过这陌生地方,从房间装潢来看,似乎也不是女子的闺房,墙上还挂着一张金乌色的弓……

画面很快便消失在虚空中,瑶姬强按下咒骂该死系统吝啬的冲动,正愁思间,忽然瞧见身旁满脸关切的李玉,将那弓的形状仔细跟他描绘了一遍。

李玉眨眨眼,不明白瑶姬怎会突然问起这事,却也张口答了上来:“那、那不是伏波将军的镇宅之宝么?怎么……”

“来人,集三千士兵,即刻前往马机府上!”瑶姬心跳如擂。

拜托,千万要赶上啊。

可她向谁祈祷呢?

事关重大,瑶姬无法坐镇宫中,不顾李玉阻拦,决定亲自率兵前往。

她未乘轿撵,而是纵身马上,扬鞭疾行,在引路兵的带领下一路飞驰,任凭华贵宫裙在身后蹁跹,在昆罗长街上留下让人目眩的绚丽倩影。

李玉身为文官,素来手无缚鸡之力,连略微靠近马匹都会被其响鼻热气惊吓,哪儿还敢跨骑。

无奈下,只能拼命催轿夫快些抬,颠得他五脏六腑都快移了位,险些掀开轿帘吐一路。

待瑶姬在马府前勒缰停下,守门的仆人压根儿都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便被刀剑控住。

大门敞开,瑶姬揪住匆匆赶来的马府管家,询问乌金弓所在的房间。

老管家吓得胡子眉毛乱颤,连声说马机不在府中,被逼得软着腿在前方带路:“就、就在里边儿,老爷的卧房……”

瑶姬挥手,命人将整个马府控制住,布好防控,截断任何顾桢可能逃走的路线,亲率五百人赶至卡牌提示的所在。

她已经尽可能缩短过来的时间了,就算顾桢在宫内安插了细作,也绝不可能以超过她的速度赶到马府,通风报信。

得到瑶姬准许后,十几名侍卫抽出配刀,以迅雷之势踹开马机居所的门,鱼贯而入。

声势浩大的怒斥被堵在喉间,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阵阵“扑通”倒地的沉闷声响。

屋内局势尚未明朗,侍卫不敢让瑶姬进入,只再派人去,可无论派出多少,全都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消亡。

“让开!”瑶姬烦躁地推开挡在身前的护卫,提裙跨过门口那些口吐白沫的尸体。

屋内摆置着不少柜台,上面除一字排列开的刮刀、银铲之类工具,便是摊在草纸上的数十种药材。

炉子上煮的不明汁液已沸,顶得盖子“噗噗”作响,偶有滚水流出,滴进燃烧的碳中,嘶地一声瞬间蒸腾。

瑶音就躺在屋内的榻上,头顶扎着三枚银针。

许是被针封住穴位的关系,瑶音双眼不住流着泪,惊惶又激动地朝瑶姬的方向努力张望,别说四肢,就连头都移动不了丝毫。

她哭得凄惨,泪水将脸上的妆容彻底晕花,留下两道横入鬓中的显眼痕迹。

瑶姬愣愣看着她,随即将目光缓慢转向站在榻边的顾桢。

他指间夹着银针,却没意图将其飞射向瑶姬,只是反复着手掌,耍戏把玩。

小巧又恶毒的凶器任他乖巧玩弄,每一次反着寒光的翻转,都让堵在门口的侍卫头皮发麻。

“大胆顾桢!陛下在此,还不快束手就擒!”原本惜命不敢上前的侍卫像是有了依仗,持刀躲在瑶姬身后,冲着里面嚣张叫嚷道。

顾桢清秀的眉上扬,背手朝那侍卫轻轻一弹。

银光划过,轻巧绕开瑶姬丝绸般柔顺的发,径直刺中那侍卫的眉心。

无聊的聒噪刹那停止,屋内只余令人窒息的沉寂。

瑶姬并未作出躲的动作,在迈步走向顾桢时,甚至连自己都解释不出,怎会如此笃定顾桢绝不会伤她。

“你究竟在搞什么鬼!究竟在搞什么鬼!”瑶姬扬手,狠狠赏在他的脸上,将那永不变的微笑打得消失殆尽。

顾桢似乎没料到她竟会做出此等粗鲁举动。

脸上火辣的印记不同与那日在瀑布旁的刀伤,也不同于神庙中的齿痕。

一种酸酸麻麻的感觉蔓延到顾桢全身,给原本不痛的伤印上难以承受的苦涩。

顾桢喟然长叹,忽然觉得力气被抽走,连指尖都不想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