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表面中立,但他自己清楚,心中还是偏向安守派。
朝中也有不少主战派,自登基大典被玄行搅乱后,皆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即发兵绥廉为陛下雪耻。
甚至更有极端人士,将主意打到突狄头上,私下嘀咕“与其联合,不如吞并”云云。
李玉从不面红耳赤与谁争论,他是有小心思,但首先还是靖炀的臣。
食俸禄,听王命罢了。
正晃神间,李玉耳边忽传来不小的议论声,同行的吕成应甚至还扯了下他的袖子。
贪污案过后,他二人走得很近。
“难得啊,国师大人肯屈尊了。”吕成应打量着不远处身穿朝服的顾桢,语带讥讽。
同朝为官,无论身居几品,总该守规矩才行。
可这位顾桢也不知是何来历,老实上朝的次数连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甚至还中途消失过,而后便有人瞧见他身着长衫在宫内闲逛,悠哉得很。
如此光明正大的摸鱼,却从未受到半点惩处,这让同僚们心中安能服气。
察觉到顾桢瞥过来的视线,李玉忙拉着吕成应报以礼貌的笑,而后紧咳两声,劝他慎言:“嗐呀,随他去吧,莫招惹。”
吕成应正好被李玉略扯歪的衣襟,不耐烦道:“怕他作甚?挂名头的国师罢了……”
似乎想到些什么,吕成应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不自在,甚至难得压低声道:“你说,他和陛下……”
“哎呦喂,慎言!”李玉再次将他的衣襟扯歪。
吕成应:“我还没说呢。”
李玉:“不必,我不想听。”
两人正计较着,忽闻顾桢那边儿也闹出点动静来。
只见国师大人面沉似水,眸光阴寒盯着礼部尚书,后者连连退步,表情慌乱,言语支吾不知在解释些什么。
因没分神留意地面,礼部尚书竟险些跌倒,幸而被旁边人掺住,这才没闹出笑话。
李玉和吕成应对视一眼,心照不宣扯住了刚从那边看热闹过来的几位同僚。
打听之下才得知,原是礼部尚书想巴结这位陛下身边的红人,主动跟其提及即将要举行的接风宴,想听听顾桢的意见。
讨论期间,难免涉及到宴会的贵宾突狄王,这话题自然而然的,也就转到联姻的事儿上了。
谁知顾桢的脸色是越听来越难看,突然面斥礼部尚书无端散布联姻谣言,罪不容赦。
甚至将近期朝中盛传此事的罪过,也一并推到礼部尚书头上,扬言定要将此事禀告陛下,肃清朝政。
礼部尚书猝不及防踢到铁板,脸都吓青了,在那儿一个劲儿的陪不是……
议论完八卦的众同僚面面相觑,彼此都有点难开口。
吕成应扶好衣襟:“你们说,国师和陛下会不会……”
“呦呵!慎言!”
“慎言呐!”
“咳咳,慎言!”
在一阵慢性咳喘般的提醒中,众臣鱼贯步入金殿,装作无事发生。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果不出李玉所料,早朝时百年不出班的顾桢破天荒上奏,请求陛下缩减接风宴的开销用度。
给出的理由是国家处境艰难,不应因小事铺张浪费,寒民心。
瑶姬不喜之色跃于面,却也没重责,只说有待商考。
谁知顾桢竟不满敷衍,硬要瑶姬当场给出缩减定数来。
几番下来,瑶姬也动了怒,狠狠驳斥后,顾桢竟连礼也不行,径直扬长而去。
态度之嚣张,令人发指。
原以为盛怒下的瑶姬起码会摘了他的官帽,谁知她仅仅摔碎了盏茶,又用余火波及几位稍后上奏的倒霉蛋,便退朝离去。
丝毫没提惩处顾桢的事儿。
待离了金殿,潮水般的议论那是挡也挡不住,随着人流涌向昆罗各大府邸,充肆每场酒席宴间。
当今陛下之所以迟迟未应联姻,八成根结就在那位相貌俊朗的国师呦!
瑶音拉着周蕊蕊前往雨香阁,汇报宴会安排进展,显然也听到不少风声,当场大骂顾桢,还撒娇让瑶姬杀一儆百。
否则王权遭犯,将来如何能服众。
瑶姬正心气不顺,草草将妹妹应对走,只留周蕊蕊多待会儿,纾解烦闷。
宴会就在明日,此时再生变动显然不可取。
事已成形。
稍晚些时分,瑶姬前往崇奉殿,带着膳房精心备好的佳肴,想将接风宴的事告知郎元。
哪曾想刚进院,突狄来的三名侍卫就扑倒在地,大吐苦水。
郎元的情况很不对,躺在榻上嘴唇铁青,四肢也绵软无力。
像是中毒了!
瑶姬万分惊讶,赶忙进屋查看,急宣御医前来诊治,并细细盘问事情经过。
三名侍卫抹着泪,声音颤抖诉道,突狄王吃过陛下派人送的玫瑰酥后,就成了这幅样子。
闻听此言,随侍宫人心中俱一惊。
陛下她,从未派人往崇奉殿送过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