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风宴午时在御贺殿举行,宴会上各项事宜却马不停蹄备了三日。
瑶音做事爽利远超众人意料,向众姐妹学管理的速度很快,眉宇间颇具瑶姬的风采。
只是御下太过严苛了些,毛手毛脚的小宫女不过失手洒出点酒来,就被瑶音下令重责二十板。
娇嫩的皮肉哪儿经得住打,服完刑的小宫女痛得连腰都直不起,却又被分配比以往更重的活计。
连往日管事的嬷嬷也依着瑶音的意思,对其横眉冷目,时时讥讽。
故而备宴的宫人无不用心,每日战战兢兢,生怕行差踏错。
效率是提高不少,这心里却也记恨上了。
管事嬷嬷身居要职,日子也不好过,被瑶音呵斥的次数最多,怎么做也讨不得欢心。
若敢辩解,甚至还会被瑶音用打嘴板当众惩戒,着实丢脸。
平时瑶音就有将打嘴板带在怀里的习惯,遇到不顺心的宫人就出手教训。
此番有实权在手,更加得意,如鱼得水般嚣张,弄得一干宫人敢怒不敢言。
毕竟她是陛下的亲妹妹啊,即便进言又如何?还不是徒遭记恨,日后接着活受罪……
宫宴上的杂事不提,崇奉殿内倒是平和很多。
经过御医的彻夜治疗,郎元的身子虽没完全恢复,却也能如常人般行走。
只有当动作稍激烈些,或情绪波动过大,面色才会略现病态。
但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根据郎元那惊人的恢复能力推断,至多两日余毒也就消尽了。
三名侍卫服侍郎元换上王服,互相递着眼色,犹豫再三,还是将昨日小解时偷听到的传言说出。
“据刑房负责给拷问官送饭的小厮说,最后供出来的,似乎跟一个姓顾的有关。”
“好像是叫‘顾桢’来着。”
“靖炀的国师,平日里特立独行,听闻跟‘那位’关系匪浅啊……”
郎元眸底黑意愈浓,如同深渊内挥不散的雾。
他隐在宽袖下的健硕臂膀青筋暴起,肌肉撑得发鼓,须臾间眼圈便泛起了青。
“这,切莫动怒啊。”三名侍卫岂能不知郎元的脾气,忙在旁安抚,同时心里不住盘算着。
郎元的确骁勇善战,但中毒期间着实该静心调养恢复。
有些话本不必说,可郎元对瑶姬那异样的情愫,三名侍卫还是看在眼里的。
情关难过,美色误人呐。
更何况他们还有重任在身,主心骨被敌方的软言细语所哄骗,那还得了。
比起加重伤势,还是唤醒郎元的神智更为重要。
“她昨日就已知此消息,却对您闭口不言,只一味搪塞,分明是有意袒护……姓顾的该千刀斩,可‘那位’,也不得不防啊。”侍卫掂量着郎元的脸色,硬着头皮劝道。
郎元表情愈加凝重,阴云积聚心头,雷电即将轰鸣时,门口的一声传唤,却将一切尽数驱散。
盛装打扮的瑶姬前来崇奉殿,意欲与郎元共同赴宴。
她是特地来接他的。
御贺殿乃王宫内第二宽敞殿宇,装潢更是讲究至极,殿柱白玉孔雀环绕,尾羽皆用玛瑙点缀。
虽都是白色,却仍能瞧出层次不同来,雀头望向殿中央,雀爪微勾做抓宝式。
振翅欲飞,栩栩如生。
廊下已奏丝竹,众臣在管事嬷嬷的带领下按品阶入座,对待会儿正宴内容兴致盎然。
更多的,是关心两国未来命运究竟会如何。
瑶音穿回她最喜的碧色水裙,做工可比刚来靖炀时的那套精细百倍。
实话说,如今她身上的款式,便是在鹤乘后宫宫中妃嫔中也难见。
尽管过去鹤乘占据统领之位,但论奢靡铺张,还是不及靖炀。
看着在自己指示下忙碌团转的宫人,瑶音伸出玉手审视刚选中的几枚戒指,忽觉其中一枚色泽不如昨日瞧着好看,便随手摘下远远扔开。
岂料那戒指滚得不凑巧,恰好溜到顾桢脚边停下。
今日他难得准时赴宴,整肃官袍将他衬得更添拒人千里的疏离感。
连眼角泛起的笑意,也比平常冷上三分。
瑶音佯装没看见,转身继续打量戒指,随即悄悄对身旁的管事嬷嬷递了个眼色。
嬷嬷骑虎难下,冷汗不住地往外冒,恨不得能突发个心疾倒下,远远避开才好。
似乎瞧出嬷嬷的犹豫,瑶音不耐烦重咳一声,目光如刀割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