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陆,这种时候别开车。”陆余舟忽然觉得,孩子父母之间的身份互换就是一瞬间的事。他以前听他爸开玩笑,从来没过“他在强颜欢笑”的感觉,他从来都觉得陆总是天一样的存在,哪怕开玩笑也无损他的气场。
可现在他觉得这天他爸罩不住了,得换他来罩着。
“我认为应该通知帆姐。”陆余舟看着陆行川说,“她是你的媳妇,今后生活里唯一的伴儿,你不能替她选择,把她排除在你认为的隐患之外,相信我,她不会高兴的。”
陆行川闻言沉默,吴也默默转身出了病房。
帆姐这些年活得很淡,对人对事对自己都很淡,一方面因为她在接受治疗,也在自我调节,而另外一个原因却是因为陆总。
她当年出事之后非常依赖陆行川,可以说如果没有陆行川各方面的悉心照顾,她很难走出来,所以他们夫妻俩的感情很好,余帆很信任她的家庭。
但陆行川总会下意识处在一个保护者的立场,只给余帆他认为安全的,比如他发现陆余舟跟吴也的事情后,就一直瞒着余帆。这件事在余帆心里埋下了阴影,她认为整个世界都将她摆在一个被保护者的位置,将她排除在一些事情之外,她感觉被抛弃了,因此没有安全感。
这件事是陆余舟跟余帆的心理医生偶然聊起时知道的,医生建议他,要想办法解除帆姐心里的这层障碍,否则她很难真正打开心结。
所以,陆余舟认为有关陆总的病,得他自己跟帆姐交流,将心比心,如果换做是他,他更希望听当事人亲口讲真话。
出来病房,陆余舟在走廊上没看见吴也,心里一沉,第一反应是他说那句话叫吴也不舒服了。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一旦吴也不在自己已知的距离内,他就会生出他又走了的恐慌,他怀疑这极有可能会成为他未来几十年里唯一的噩梦主题。
慌忙跑向电梯,一边拨他电话,一边不停地摁下行键,旁边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他。
然而电话没人接,电梯也没来,他一着急,转头跑向了楼梯通道,刚出门便跟端着两杯咖啡上来的吴也撞了个满怀。
“哎,别烫着!”吴也高举两杯咖啡,吓得心脏差点蹦出来。
陆余舟不管不顾抱着吴也的腰,脸埋在他肩膀上,等那股心慌劲缓过去,抬头吻他。
吴也配合着他急促的吻,许久后两人喘息着分开,就像经历了一场争斗。
门里走廊上有来来去去的人,楼梯上隐约有人的脚步声,但他们只专注于彼此。
“给我打电话了是么,我手占着没接。”吴也低头在他唇角点了一下。
“我现在不生气了,你别乱想。”陆余舟拿走他手里的一杯咖啡,让他放下举了很久的胳膊。
“嗯,我知道,我没乱想,是怕你爸别扭我才出来的。”吴也说。
陆余舟一只手捧着吴也的脸摩挲,语气里透着心疼,“疼么。”
方才病房里,陆行川叫他跟吴也说声对不起,替当年帆姐的两巴掌道歉。陆余舟才知道,吴也当年受了这样大的委屈。
没头没脑的两个字,吴也立时便领会了,一瞬间他有些无措,就像小孩子受了委屈,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他能忍住,见了父母便要大哭特哭一样。他眼眶本能地发酸,可他不想把这委屈给陆余舟看,所以极力收住了。
然而随后,陆余舟只是捧着他的脸,左右各吻了一下,他便再也忍不住,顷刻泪如雨下。
陆余舟默默吻掉他脸上的泪水,“对不起”这三个字太轻了,他说不出口。
爱人之间的坎,有时候只是因为没有迈过各自心里以爱筑起来的那道屏障,彼此看透了坎就过了。
吴也摁着对方的头扣在怀里,在耳边沉声说:“我今后做任何事都不会将你排除在外,你信我。”
陆行川的手术安排在第三天,余帆没能及时赶回来,她所在的地方遭遇了强对流天气,航班延误,不知道哪一天才能回国。
陆余舟经历了史上最煎熬的几小时,即便医生告诉他陆总的各方面情况都还不错,手术成功机率很大,即便吴也全程陪着他,可他还是十分煎熬,陆总进手术室的几个小时里,陆余舟手脚都是冰凉的。
术后陆行川进了icu观察,两天的时间陆余舟没合眼,只吃了一点粥,还是吴也强行喂的,他可能是对陆总的胃感同身受,堵得吃不下。
陆行川从icu转到普通病房,等过了危险期,陆余舟才打电话跟值仔还有余尾他们说了一声。孙值杨怡当时便丢下一堆工作跑来医院探望,不过赶上陆总睡觉,没探成。
“老陆你不够朋友啊,这么大的事你好歹跟兄弟说一声,再不济也能替你跑个腿啥的。”孙值看他一副劳累过度的肾虚样,到底没忍心多说,一腔牢骚化为一个重重的拥抱,“看你憔悴的,回头叔好了你熬坏了可咋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