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爸说一声咱们回家了。”
柳宁点头,瞥了一眼闺女,改变策略,“上个月你王叔叔体检,查出癌症了。”
“啊?”
“早期,全家人吓得够呛。你爸爸嘴上没说,自己也悄悄筛查了一下。都是同龄人,又是老朋友,难免开始怀疑自己也出点儿毛病。爸爸妈妈是真老了,陪不了你一辈子。”柳宁这话虽然是说给女儿听的,但句句真心。岁月不饶人,这丫头生得晚,又被宠着长大,不找个靠谱的对象给她,实在不知道她能把日子过成什么样。
冷萤不喜欢听这种话,小声嘟囔了一句:“老什么老啊?” 整个人被拉进爸妈没了的想象当中,回家的喜悦消失得一干二净。
柳宁瞅她,语气有点无奈:“你爸爸过两年就七十岁了。他最疼你,也最担心你。我们两个人都觉得不错的对象,你至少看上一眼,给个面子。好不好?”
冷萤靠在椅背上低着个脑袋,盯着手机屏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柳宁猜这是在做思想斗争呢,于是耐心等着。
果然没半分钟,就听这丫头用一种暴躁中带着不少委屈的语气,不耐烦地低喊道:“好了好了,我答应你还不行吗!”
柳宁欣慰地笑了,空出一只手想拍拍小脑袋。
冷萤眼尖地闪躲过去,不满道:“我还没说完呢!”
柳宁:“好,你说。”
冷萤:“我只保证见一面啊,见了不喜欢的话,你可不能说我。”
“放心,妈妈很开明的。”
“……”冷萤抿了下嘴,提要求:“他叫什么,干什么的,长什么样?见面之前总得让我了解一下吧。要是连照片都看不下去,那见面就免了。省得到时候尴尬。”
柳宁点点头,拿出早准备好的说辞:“那孩子是妈妈以前学生的儿子,知根知底的。自己开公司,长得很端正。”
冷萤皱眉:“27岁自己开公司?富二代啊?有钱人很麻烦的。有照片吗?”
“不要没见到人之前就过于主观。”
冷萤不满:“相亲还不能凭自己喜好吗?”
“偷换概念。”
冷萤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哪有”,还要再问些细节,手机消息提示音响了起来。
一看是爸爸的回复,她暂时放下相亲对象,开始专注修补父女关系。爸爸我错了,爸爸我改,爸爸想吃点什么吗,爸爸这几天好吗。一通问候下来,冷老同志连装生气都装不出来了。
父女俩一路聊着微信,天南海北、上天入地,什么都聊。一会儿呵呵大笑,一会儿又因为观点不同吵架。柳宁一路听着,是既摇头又想笑。心里更加确信就是得给这丫头找个稳重点的。
……
稳重的男人,此刻正在申城。
中式庭院方方正正,中间一颗银杏树正度过着她最美丽的时光。树下石桌旁,面对面坐着两个人。一老一少,都是一身黑衣。
老人白发苍苍,瘦到几乎脱相,面无表情地手持着一颗白色棋子,正要落下。
坐在对面的青年,视线定在棋盘上,同样不动声色。他容貌俊朗,坐着也看得出身姿挺拔,就是眉眼间冷冷淡淡的,看上去有点严肃。
老人轻轻落子,看了眼青年,虚弱地说:“那姑娘的情况,我了解过了,人是非常优秀的。”
“是。”
“你没有抵触情绪,爷爷很欣慰。”
青年点了下头,没有言语。
老人观察着他的神色,似乎也没看出来什么,瞅了会儿,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了一句:“一眨眼你都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
青年垂下眼,顺手落下一子。
老人收回视线琢磨着棋局,低声问:“知道我为什么选那姑娘么?”
“嗯。”
“说来听听?”
十一月中旬的申城傍晚,不冷不热,微风一吹,银杏树叶零星飘落,平添几分意境。
辜沉抄起一颗黑色棋子捏在指间,语气很是平淡地给出答案:“聪明能干,家世清白。”
辜元良看了他一眼,心里明白这小子不想说透。在棋盘上落子之后,看向西边快要消失的落日,半晌才缓缓开口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权钱是过眼云烟,真本事才是硬道理。你能明白这个,爷爷是真的不用替老辜家的将来担心了。”
辜沉默默听着,似乎并没有因为老人的话有什么特殊反应,视线始终落在棋盘上。
辜元良像是也习惯了这份沉默,缓缓地收回目光,转向自己的孙子,说了几句私话:“论外表,确实是关家那个姑娘和你更配。你们也算知根知底。你父亲选他们家,不全是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