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鸣很有方寸地没有追问沈闻飞是谁,也没有问他为什么那么急着离开,只是说,“两人份吃不完,然哥你欠我一顿饭。”
宋然下意识往紧闭的书房看了一眼,他已经跟沈闻飞坦言严鸣的存在,沈闻飞也并没有阻止他跟严鸣交朋友,那么他就不再需要遮遮掩掩了,他带着点奇妙的心理,回答了下午严鸣再联系的话,“下次再见请你。”
严鸣似乎高兴得忘记了曾经答应宋然的话,弹了条语音过来,宋然调小了音量,点开来听,严鸣活力满满的声音钻进他耳朵里,“然哥你最好了!”
随着语音的结束,书房处似乎也传来细微的声响,宋然连忙回头,书房门依旧是紧闭的,仿佛那关门的咔嚓声只是他的错觉。
他站在熟悉的客厅,忽然有点迷茫。
朋友,明明他最希望拥有的朋友从来都是沈闻飞啊。
——冬天来临之际,宋然的红薯摊生意也渐渐好了起来,除去每周三给羽毛球队送烤红薯外,其余几天宋然都会在a中门口停留到六点,只为了见沈闻飞一面。
宋然能跟沈闻飞有交集已经很高兴了,但还是忍不住地幻想能像秦故一样跟沈闻飞来往,即使不是朋友,也能在见到沈闻飞的时候坦然地跟他打一声招呼,而不是像直视太阳的人一味地躲避。
高二上学期的期末考快到了,羽毛球队训练结束的时间比往常早了二十分钟,可眼见熟悉的面孔一个个从校门口出来,却仍不见沈闻飞的身影。
“宋然,这么冷的天还没有收摊啊?”
羽毛球队一个女孩路过时顺便问了以嘴,宋然对她有点印象,似乎是球队的小队长,很活泼开朗的性格,他有点腼腆地回,“就快了......”队员三三两两地离开,宋然又多等了十来分钟,却没等来沈闻飞,不禁有点失落,正想收摊,摊前却站了穿着a中校服的两个高大男生。
“喂,给我们来两个烤红薯。”
宋然每天摆摊,也面对了不少语气恶劣的人,早已经习惯了,闻言要给他们挑红薯。
连着挑了好几个,两个男生都挑三拣四不满意,不是嫌弃表皮裂了,就是觉得太大太小,饶是宋然再迟钝,也察觉到他们是故意的,他从来不喜欢惹事,这次也想好言让客人满意,“要不你们自己挑喜欢的好吗?”
“你才是老板,哪有让客人自己动手的道理,还做不做生意了,”男生恶声恶气的,忽然转了话头,“我看你给羽毛球队那帮人天天送红薯挺乐意的,怎么,瞧不起我,不做我生意啊?”
宋然简直是无妄之灾,他急得说话都不利索了,“我没有,这个意思......”两个男生还在胡搅蛮缠,宋然被他们说得脑袋都抬不起来,不愿再跟他们纠缠,为了息事宁人只好说,“要不,我给你们算便宜点?”
“谁稀罕啊。”话是这么说,男生已经动手挑起红薯来。
宋然看着他这捏捏那捏捏,生怕他把红薯捏坏了,鼓起勇气正要说话,一道清冽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夹杂着凛冽的北风,带着点讽刺,“打不过校队,就拿无辜的人撒气,不觉得很丢脸吗?”
宋然惊讶地抬头,沈闻飞已经站在小摊前两步的距离,那两个学生见了沈闻飞,显然是知道沈闻飞在a中的名气,没再刁难宋然,故作气恼道,“什么烂红薯,老子不吃了。”
说着就骂骂咧咧离开。
宋然感激地看着沈闻飞,心里像是有一朵又一朵的水花在绽放,等沈闻飞来到他面前,他才想起要道谢,连谢谢都说得磕磕巴巴。
沈闻飞微微皱着眉,启唇道,“一味退让只会让别人更想欺负你。”
意识到沈闻飞在帮他解围后又替他抱不平,宋然脑袋有几秒的呆滞,然后慢慢地嗯了声。
他这样的回应就像是在敷衍沈闻飞,沈闻飞眉头皱得更紧了,扫了一眼宋然被风刮得红润的脸,没有再多说。
宋然突然福至心灵,沈闻飞肯帮他解围,想来也应该不讨厌他吧,他鼓起勇气,“等一下。”
沈闻飞转眸看他,眼里有浅浅的探究。
宋然现下也没有什么可以谢谢沈闻飞的,就麻利包了几个红薯,递出去,黑而亮的眼睛闪烁着期待,“谢谢你,请你吃。”
沈闻飞没有伸手,“不用了。”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说这三个字,但宋然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追了出去拦在沈闻飞面前,他紧张得舔了下干涩的唇,执着道,“收下吧......”沈闻飞看了他一会儿,接过一袋子红薯,然后从书包的暗格里抽出张二十块,递给宋然,宋然正想拒绝,听见沈闻飞说,“我从不白收朋友的东西。”
朋友?宋然眨眨眼,呼啸的风灌进他的耳朵里,把这两个字吹散揉碎,犹如有回音在他耳边反复作响。
沈闻飞见他站着没有动,把二十块放在摊子的零钱罐里,这才迈开步子离开。
宋然猛然回身,看着沈闻飞在寒风中的背影,呆滞的神情逐渐被狂喜取代,他无声地念叨着朋友两个字,顿时堆积起无限的勇气。
原来,沈闻飞把他当朋友,他是沈闻飞的朋友。
作者有话说:我替大家先骂为敬!
第11章
从沈闻飞给宋然解围的那天起,宋然大抵就无可救药地陷入了名为沈闻飞的怪圈里。
如果说在之前,宋然还只是像只胆小的蜗牛,碰一碰他的软肉他就会胆怯地钻进他的壳里,那么当他意识到或许真的可以和沈闻飞成为朋友后,他便努力地收起自己的怯懦,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试图用他那柔软的触角去接近沈闻飞。
他尝试着跟沈闻飞打招呼,可能只是一个腼腆的笑容,也只是幅度很小地挥手,他总是很拘谨地,不若其他人那么大方,但如果沈闻飞能回以他一个目光或对他轻抬下巴,他就觉得这样是有意义的,至少,沈闻飞看见他了。
期末的最后一周,羽毛球队不再进行训练,天气也越来越冷,路面堆积了厚厚的雪,宋然站在风口中,珍惜这最后几天的相处时光,毕竟放假后,他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不能再见到沈闻飞。
眼见三三两两的学生从校门口并排着走出来,宋然就伸长了脖子去找寻人群里他期盼见到的身影,等见到沈闻飞和秦故,他就假装不经意地抬起头,对他们投以一个笑容。
秦故见了宋然,小跑过去,两人相识一年多,已经很是熟稔了,秦故又是个没心没肺的,跟他相处起来很轻松,在面对秦故时,宋然不那么拘谨,他执意要请秦故吃烤红薯,秦故也不客气,随口道,“我们羽毛球队今晚要聚餐,我得留着肚子,挑个小的就行了。”
宋然见到沈闻飞也快走近了,伸出手去挑红薯,他的手被冻得红通通的,细看指头微微肿着,还有点爆皮,秦故一见就惊道,“你手怎么这样了?”
他的惊呼惹得刚站定的沈闻飞看了过去,宋然下意识把手藏起来,不好意思地笑笑,“天气冷......”“天气冷也不会冻成这样啊,我看着都觉得疼,闻飞,你说是不是?”
宋然把红薯塞给秦故,目光不经意在沈闻飞的手上掠过,宽厚的掌,泛粉的指节,修长的十指,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手,他不禁自惭形秽,把肿得像萝卜的手慢慢地藏到身后,连忙摇头,“真没什么事。”
沈闻飞只是看了他一眼,不甚在意的模样,没有接秦故的话。
宋然心里有微妙的失落感,但他又不是沈闻飞什么人,沈闻飞不关心他的手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等他们走了,宋然才慢腾腾把手摊开,其实他本身的手不难看,只是一到冬天,在冷水里干活干多了,难免要冻坏,去年他还生了冻疮,疼得他碰一碰就龇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