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们女生心软,”青春期的某些男生似乎特别热衷在女孩子面前贬低同性,“要我看,他连高中都没读,也就只能卖一辈子红薯了。”
语言是无形的武器,伤人于无形之间,宋然从来不知道,原来在别人眼里,是这样看他的,他像被扇了一耳光,脸火辣辣的疼。
“喂,你们他妈差不多得了,人宋然招你惹你了,”秦故带着怒意的声音截断他们的谈话,“不爱吃别吃。”
“我说我们的,关你屁事啊,再说了,他每次来都绕着沈闻飞转,都不知道是不是......”宋然咽下冲上鼻尖的酸涩,不愿听见更难听的话,提着一袋子红薯从门口处走出来,他一出现,体育馆内顿时安静下来。
他不敢看里面的任何人,但余光还是扫到了在一旁的沈闻飞,简直是闷头一棍,打得他眼冒金星。
“红薯,”宋然强撑着在各色的目光里走到书桌前,他声音发抖,但还是努力地把话说完,“放在这里。”
抬起头,宋然努力挤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容,“天气热了,我不摆摊了,以后,就不给大家送红薯了,实在是不好意思.....”秦故满脸愤慨,沈闻飞也在看他。
宋然实在撑不下去了,他在这些青春靓丽的少年里,就像一只灰扑扑的鸭子,强烈的自卑感涌现,随之而来的,还有本该荡然无存的自尊。
原来每次都状似友好地跟他打招呼的同龄人,会在背后瞧不起他。
沈闻飞呢,是不是也是这样?
宋然依旧笑着,但他眼尾迅速发红,下一秒随时会哭出来的样子,他垂着脑袋艰涩道,“感谢大家这两年的照顾。”
说着,快步往门口走去,他越走越快,到最后几乎是到了逃跑的境地。
秦故骂了声,连忙追了出去。
体育馆里鸦雀无声,许久都没有人开口说话
第16章
宋然一路快走体育馆附近的小路,还是被秦故给追上了。
秦故拦在他面前,刚想开口说话,就看见宋然的脸上全是泪水,无措起来,“你,你别哭啊。”
宋然也不想哭,那些话虽然难听,但他们没有说错,他仅仅只有一张初中毕业证,性格又不够圆滑,只能靠着摆摊赚点足以生存的收入,或者日复一日猫在工厂里当廉价的劳动力,只是被人赤裸裸地把他一眼看到头的失败人生戳错,依旧无法坦然面对。
他也想像同龄人一样上学,也曾幻想过往后的日子,可惜现实不给他这个机会。
秦故拿袖子胡乱擦宋然的脸,气得大骂,“二涛那孙子狗嘴吐不出象牙,一天到晚就知道嚼别人舌根,你别搭理他们,卖红薯怎么了,谁不是靠自己双手赚钱,我最看不起拿着父母钱臭显摆的了,宋然,你别往心里去。”
宋然哭得眼尾跟鼻头都是红的,他看着为他抱不平的秦故,心里好受一些,至少还有秦故真心把他当朋友,渐渐止住了泪,哽咽道,“谢谢你。”
“你客气啥,”秦故大大咧咧道,“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对了,你是真不摆摊了吗?”
宋然还有点抽噎,“嗯,我要进厂工作了,最近小摊生意不好,本来就打算不做的了。”
这倒不是假话,即使没有今日这么一出,宋然也很快就会结束红薯摊的生意,邻居大叔给他介绍了个了工厂,累是累了些,但一个月能有将近三千的收入,每个月还有两天休息,而且包吃午餐,在那时对宋然而言是相对来说还不错的工作了,宋然犹豫了好几天都没有给答复,他承认有私心,想继续跟a中还有来往,但这件事后,宋然彻底明白,不属于他的世界不必奢望踏足。
沙石妄想触光,会撞得个粉身碎骨。
“那以后我们怎么联系?”
宋然本来是有一台老式手机的,但上个月淋雨进了水,彻底报废了,不过他没有什么需要联系的人,平时进货都是直接去市场,奶奶也拜托了隔壁大婶照看,因此没有再多一笔开销去买新的手机。
“等我买了新手机告诉你号码,不过应该没那么快。”
宋然最近手头很紧,奶奶的眼睛前阵子好像又出现问题,因为不想宋然花钱,一直瞒着没有说,还是他自己发现的,生拉硬拽着奶奶去了躺医院,开了不少药水和药,医生又隐晦地表达奶奶的身体可能有些小毛病,让他早日带去做全身检查,他打算攒够两千块就再带奶奶去体检,手机的事情就更得耽搁了。
秦故有点不舍,“那好吧。”
宋然已经不再哭了,看着还是恹恹的模样,小声说,“你快回去训练吧,我没事的。”
秦故看着他红透的眼睛,抿了下唇,咬牙道,“我实话跟你说吧,其实我们队里上学期就不打算再叫红薯了,是沈闻飞说他请大家......”“秦故,教练喊你去训练。”
他后面那句话跟突然响起的清冽音色交叠,又说得太快,宋然一时没有听清,转头见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沈闻飞,那股已经消散的难堪又如同附生的藤蔓从脚底往上爬,他来不及细揪秦故的话,只不想沈闻飞看见他的狼狈,低着头拿手推了下秦故,“你去吧,我走了。”
沈闻飞一来,宋然就要走。
狭长的眸淡淡掠过被秦故擦拭过的泪痕未干的脸,白皙的皮肤透着哭后的粉,眼尾却是莓一般的红,仍存水色的眼只是匆匆地瞥了他一瞬,就又很快地垂下去,仿佛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沈闻飞薄唇微紧,扫过宋然搭在秦故肩膀上的手,转头就走,没有跟宋然多说一句话。
宋然早已经习惯他的沉默寡言,可见到他头也不回的背影,就如同被丢入未熟柑橘榨出来的汁里,从心里开始泛酸。
方才在训练室沈闻飞未曾替他说过一句话,也许在沈闻飞心里也是那么想他的吧,说是朋友,其实只是客套话,沈闻飞身边有那么多优秀的人,什么时候轮得到他成为沈闻飞的朋友呢?
宋然压下一点一点往上冒的酸气,勉力朝秦故笑了下,怕多看沈闻飞一眼就又忍不住哭出来,不敢再多待一刻,拔腿就跑。
秦故喊都喊不回来,追上沈闻飞,啧道,“你怎么不让我说呢,明明就是你说要请大家吃红薯,我们才继续订的,还有,宋然那么伤心,你也不安慰两句。”
沈闻飞黑眸晦暗不明,淡淡道,“不必告诉他。”
秦故不解,想了想,才做恍然大悟状,“你是怕伤宋然自尊心吧?”
半晌,沈闻飞不置可否地才嗯了声,然后停住脚步,像是要拂去什么痕迹似的,莫名其妙在秦故肩膀上拍了两下,才又抬步进训练室。
事情发生半个月后,羽毛球队发生了件不算起眼的小事。
外人看来向来与别人井水不犯河水,即使冷淡却称得上好脾气的沈闻飞,在跟队友二涛进行模拟赛时,每一次扣球都用了死劲,且角度极为刁钻,把二涛逼得手忙脚乱都没能接上一颗球,打到最后,技术娴熟的沈闻飞竟然失手把羽毛球拍也砸过去了,手柄正打中二涛的左脸,当即就肿了一大片。
下场后,二涛捂着脸找沈闻飞理论,沈闻飞以一句不小心的搪塞过去。
沈闻飞在a中人缘数一数二的好,而且他从未刻意针对谁,加上赛场本来就不少意外,众人自然也是替他说话,纷纷劝二涛别那么小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