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卿卿直到坐进了花轿里,脑子都还在有些发懵。
盖头的遮挡让她眼前一片通红,唯有从下方一点边沿可以看到自己身上的嫁衣和怀中抱着的玉瓶。
……嫁人了?
嫁给一个甚至在半年前她都还完全没印象的人。
唐卿卿心中有种淡淡的不真实感。
旋即,又飞快的平复了下去。
时至今日,唐卿卿仍能清晰的回忆起赐婚当日陆归云一身铠甲冷着眉眼的样子。
“记住我。”他说。
那个时候别看她有胆子咬人,其实她心中是怕他的,直到她以为自己要命丧疯牛蹄下的那一次,他不仅救了她的命,还带她去看了宅子。
他让她喜欢什么就提前说,免得宅子修好了不好改。
那时的唐卿卿其实还没有清晰的明悟,但女人的本能已经告诉她——这个人是在乎她的。
只有在一个人在乎另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在乎她的喜好,怕她会不喜欢。
所以尽管当时的唐卿卿还没能仔细的剖析出其中含义,却本能的抓住了机会撒了个娇。
现在回想起来,唐卿卿承认自己当时还只是想缓和两人之间的气氛,毕竟将来她是要嫁给他的,总也要尽力经营一下彼此的感情,哪怕做不到琴瑟和鸣,起码也要相敬如宾,这样日子才能好过一些。
可现在唐卿卿突然就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动心的。
是从他没羞没臊的亲自己的时候?
还是他厚着脸皮站在窗外一脸无辜的说‘我饿了’的时候?
唐卿卿自己都找不出答案,她只知道那一次因为陆子墨而闹出了误会的时候,看着他眼中落寞的神情,她确实整颗心都是疼的。
唐卿卿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随即便又弯起了唇角——好在就那一次。
在那之后,他亲口说了‘再也不会了’之后,就真的再也没有过。
怎么看都是一个守信重诺之人,而且……他对她真的极好。
花轿轻柔有规律的晃动中,唐卿卿的唇角始终是弯弯的,直到轿子平稳落地,她都还没回神,随着眼前光线骤然明亮,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掌便出现在那一线空隙的视线之内。
“宝儿。”陆归云低沉的音色在此时也变得无比轻柔,就仿佛害怕惊动了那躲在盖头下面的小姑娘,“到家了。”
陆归云如今虽只是个空头郡王,不得明德帝的青眼,但到底还是龙子凤孙,更何况他半年前在云州的功绩着实刻在了不少人心里,今日这一场婚礼前来观礼之人也着实不少。
而朝臣百官们在踏入郡王府的同时都不禁愣了一下。
——说好的穷郡王呢?
瞧这郡王府里无处不是雕梁画栋焕然一新,哪里穷了?!
不少人都将目光暗搓搓的转向了左相唐茂行。
这些人可不是不知道行情的唐卿卿,修宅子的开销要多大他们心里都是有数的,尤其这座郡王府面积又不小,要将几乎是废墟般的荒宅给拾掇成现在这副精致华美的模样,光靠一个姑娘家的私房钱怎么可能?
……唐家究竟是多满意这个便宜女婿?出了多少血本儿啊?
在朝为官的人就没有几个真正脑子笨的,不少人看唐茂行的眼光都不太对了。
左相肯在浔阳郡王身上下这等血本,究竟仅仅只是因为他娶了自家掌上明珠?还是因为唐家准备改变风向,将宝押在这位郡王身上?
可就凭郡王这出身……押他的风险是不是太大了点儿?
唐茂行被各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得心中也是七上八下,但好在多年为官,不是个没城府的,脸上一丝儿也不露,依旧笑呵呵的一副亲家翁的模样。
同时接收了揣摩目光的,还有今日的新郎官陆归云。
不过比起深藏不露的唐茂行,陆归云更光棍,要看就看,反正他是新郎官,本来就是众所瞩目,看看又不会少块肉,只要别不长眼的来烦他,他才没心情搭理这些人,好歹今天也是他大婚来的!
两辈子才这么一次大婚!
他容易吗?
谁敢在今天找麻烦,他铁定会再去屠一次府!
心中揣着这样的念头,陆归云一手牵着红绸,全程冷着脸拜了天地,倒是又看得不少人心里游移不定——大婚的日子,新郎官这样一副苦大仇深的德性,究竟是满意这桩婚事还是不满意啊?
陆归云懒得揣摩那些人的心思,只小心翼翼牵着唐卿卿的手送她进了新房,看着小姑娘一身正红的嫁衣安安静静的坐在龙凤床上,要多乖有多乖的模样,陆归云心中这才渐渐安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