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江山为戏美人棋(1 / 2)

“初见入黛眉目,如楚天雨舒,霁风烟沐。”

“此言此语,说得便是当今王贵妃楚舒!”

留着白绒绒长胡须的说书人讲得正兴奋,这么一拍案板,却恍惚一下见了周遭人面上的神色,不禁挽起袖子,装模作样地摸了一下下巴,掩唇低咳了两声,声音低下去,不久又复高亢起来。

“传闻世间美人,皆为天妒;玉璧虽好,中必瑕隙。”

“这楚舒夫人啊,虽样貌可足其诗书礼仪之缺,却是个病美人。”

“身娇体弱,侍君虽未满一年,膝下仍无子嗣。”

底下人群中不知是谁,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了,冷冷哼了一声。

“——以色娱人,终作下乘。”

“......”

皇城底下,敢如此议论当今贵妃的,估计也就只有这位仁兄了。

说书人不禁在心底对他感到敬佩,可往底下的看座里一瞧,却是乌压压的一片人群,谁也不像是刚才说过话的样子。

“......”

一把年纪的说书人不禁暗自叹息一声。

......说来,他们夏朝的子民也是很不容易的。

上有顾氏暴君昏庸无度,下有贪官污吏草菅人命。

更别提,那少年暴君的身边,还有一个大名鼎鼎的祸国妖妃楚舒。

传闻她生得国色天香,惯得是一副倾国倾城举世无双的美貌,却并没有同她这得天独厚的美貌相匹配的纯良心性。

反之,为了荣华富贵权倾朝野,用尽心机手段爬上了帝王的床榻。

从此本就少年纨绔的君王性情越发暴戾,阴晴难定,加之其日日笙歌不早朝,国事荒废而民不聊生。

每遇天灾人祸,更是饿殍满地伏尸百万,硬生生地滋养出了一群群毛色乌黑光滑的鸦雀。

也怪不得坊间传闻,如果在户外见到鸦群,那必然是有什么大祸事要发生了。

说书人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微微叹了口气,拿着文扇的手指尖向下,不禁打了两下寒颤。

也就是这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帝都,还有些鲜活的光亮。

......只是。

——野死谅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

忠臣良将皆已作古。

这金碧辉煌似真似幻的皇城城墙外,不知又是怎样一副人间炼狱、万鬼哭号的景象?

......

野死谅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

水深激激,蒲苇冥冥;

枭骑战斗死,驽马徘徊鸣。

梁筑室,何以南?何以北?

禾黍不获君何食?愿为忠臣安可得?

思子良臣,良臣诚可思:

朝行出攻,暮不夜归!

......

雪白的珠帘被微风撩动,轻轻发出珠玉碰撞相鸣的脆音。

屋内十二枝银灯上燃着橙色的火光。

沉香木的木案上放了盆牡丹,红艳艳的,开得极盛,缠绕着旁边一束慢悠悠升起来的乳白色香雾,静静吞吐呼吸。

重重屏风后,内侧的帷帐里,有个隐隐约约窈窕纤细的身影,被金黄的纱幔障着。虽然瞧不真切,但配上此情此景,却有几分绝世美人遗世神秘之感。

“......咱们娘娘真真是美极了。”

一个约莫豆蔻少龄、脸上带些雀斑的青衣少女怯生生抬了头,忍不住看了又看,方才以极小的声音感叹,继而语气里又带了些骄傲的意味。

“也怪不得王上他,那般的盛宠。”

“可不是么?”

旁边的小侍女也忍不住叽叽喳喳,吸了一口气,心有余悸道:“今日在殿前,王上还为娘娘动了怒,那般雷霆之势,若不是娘娘在我跟前,恐怕我两腿都要站不住了。”

“哈哈哈,那个老头,还一天到晚在王上跟前说娘娘的坏话,今天可真是得偿所愿了——哈,被骂得狗血喷头!”

两个小姑娘在外边兴奋地讨论,声音却是压得极低的。

按理说,大概是不会对里边正在休息的人有什么影响的。

但事实上,原本正该睡得沉沉的楚舒此刻清醒得很。

她惯是觉浅,入眠时,哪怕只一丁点儿的风吹草动,也能瞬间把她从梦境中硬生生扯出来。

——更何况,楚舒已经很久没做过梦了。

屋里的美人颇为头痛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办,真的好羡慕自己年幼时的睡眠质量。

那时候就算屋外边打雷下雨狂风大作,也是万万吵不醒她的。

屋外两个丫头的嘀嘀咕咕最终还是被姗姗来迟的值班大宫女制裁了。

但楚舒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有点为难地在床上辗转了一下下,纤长瘦弱的手指无意识地撩起垂至床边的纱质帷幔的小尾巴,在指尖旋转打圈。

这动作重复了好多下,楚舒的意识才恍恍惚惚地复苏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