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泣血的一幕终究还是没能出现。
楚舒的手没能握紧那只钗子,它摇摇晃晃,几乎就要落在地上。
明明几番握紧了钗身,却因为掌心不断沁出细密的汗珠而变得湿滑。
她在这种漫长的循环中逐渐冷静下来,告诉自己:稳住。
稳住。
......七日之后,苏若锦和叔父便会领着义军一举攻城。多年大计,大不可因一时冲动,徒增变数,使此前心血毁于一旦。
所以,不能杀顾执弋。
......至少,不能在今天。
少女握紧金钗,眼睫慢慢垂了下来,最后终于动作生涩地将它重新插入鸦羽般乌黑的发髻。
榻上斜卧着的少年不经意地弯了弯修长的无名指,浅眠着的眉目缓缓舒展,似是摆脱了梦中的烦恼。
屋外的古木绿叶婆娑,终于发出细微的声响,似乎有人曾在树上躲藏,离去时悄无声息,只是触动了叶片。
窗前经过的婢女几经犹豫,最后还是淑恭地垂下眉眼,轻轻敲响了精巧的木门。
“娘娘,时辰不早了,该用晚膳了。”
楚舒示意她嘘声,“王上还在睡呢。”
说完,楚舒走出房间,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跟上。
到了书房,确定四周没有外人,她眉宇间不禁露出几分疲惫。
“婵儿,叔父那边,是已万事俱备了么?可还差些什么?”
楚婵轻声应了:“兵马、粮草、人心,皆已备齐,军中虽仍是时不时闹出些小乱子——”她皱皱眉,似有几分困扰,最后还是平缓下来,“但用叔父的话来讲,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人。姐姐放心,七日之后,必当......水到渠成。”
“水到渠成......”
短短的几个字符在舌尖纠缠滚动,终于被少女一个个揉碎吞下。
楚舒跟着念了几遍,眉目间逐渐带上几分狠厉。
“七日之后,必当,水到渠成。”
两个姑娘在密谈,顾执弋终于平平淡淡地睁开眼睛。
背后的瓷枕着实有些硌人,顾执弋不着痕迹地把它往旁边挪了挪,终于轻轻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
楚舒刚刚握着簪子杀气腾腾地走过来的时候,屋外连声都没了,只那一股寒气窜上脊背,他怎么可能还睡得着。
好歹他也算是个皇帝,纵然实际上已至末路,也不至于手上一点儿势力都没有。
更何况,原身竟还是有那么两分回握大权的治国野心,在这纸迷金醉一片荼蘼之下,还偷偷养了些质量还不错的私军。
就比如,刚刚在树上蹲着的那几个,就是影卫出身的。
不得不说,原身本人中二,起的名字也中二。
这支影卫就有个听上去牛逼哄哄的名字,叫做“煌”,在波澜壮阔的朝堂和政治中心之外的江湖里,是个非常有名的杀手情报组织,还闯出个大名鼎鼎又非常耳熟的诨号,叫——“风雨楼”。
哦,细看这熟悉而又陌生的三个字,充满了低调和奢华,兼具威武和霸气,听上去就极具内涵。
且烂大街。
顾执弋回想这一切,面无表情,几乎拒绝承认这么中二的名字是他自个儿起的。
但就算他整张脸上都写满了拒绝,黑历史也依然是存在的。
......说实话,察觉到楚舒握着簪子走过来的那一刻,他几乎以为自己要将计划提前了。
楚舒一动手,窗外的影卫便会先于她动手,一个身体病弱的弱女子,到底是没有身手干练的影卫动作快。然后,叛军便会闻风而起,以顾氏暴虐之名发动起义,大战如风雨将至,夏朝危如累卵。
要说这其中没有益处,其实也是有的。
叛军在他身边插了钉子,他又何尝没有反手的后招。起义一旦提前,苏若锦计划被打断,军中必然慌乱,那些往日里被忽视的“小乱子”,或将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最后鹿死谁手,尚无定论。
......可到底,楚舒没下手。
于是这一切缜密的思绪,便都突兀地没了开头。
若是原身的话,或许甚至,还会顺着这一切演下去,杀楚舒破局,逼迫对方提前出兵,士动落入一个看似被动、实则掌握局势的地位。
——可若是顾执弋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