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鬼王的命定缘(11)(1 / 2)

凡人欲成仙无非两种途径,羽化飞升与渡劫飞升。后者比较好理解,入仙门修道者,大多求的皆是修为增进,结金丹、入大乘、破渡劫。到了渡劫境,天降雷劫,若能扛过,便是飞升天宫成仙君了。

但箬竹显然不属于这一类,哪怕她成仙了将近万年,在修炼这件事上也始终没什么天赋。碰到不甚厉害的对手尚能依靠仙术取胜,可一旦较量上实力强劲的凌宛秋之辈,哪怕对方只是凡人,她打不过,也确实是打不过。

而能够羽化飞升的,大都是生前功标青史者。寿终死后,天宫再下机缘,飞升成仙。

只不过在脱凡胎换仙骨时,凡尘记忆皆消除,箬竹记不得自己生前都做了些什么而已。

这晌,箬竹陷入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是九千多年前,她初初成仙之际。

彼时她尚未被分配仙职,只是一名成日无事可做的散仙,那日子虽清闲,但委实太得过且过了。能从尘世羽化飞升者,谁还没有个初心了,箬竹亦然。

她寻思自己尚且为人时都四处造福于民,如今既然成了仙,应该做的很多才是。她遂找了老神仙打听,这世间最阴暗最需要被解救的地方在哪儿。

老神仙毫不迟疑告诉她:“自然是鬼域九幽地狱。”

箬竹虚心请教:“此话从何说起?”

老神仙抚着花白长须,娓娓道:“那鬼族将自己的同类被分为三六九等,上等血统可居鬼城内,中等血统大多四处漂泊,而下等血统便被关在九幽地狱中。只要在九幽一日,就永世被打上低劣身份的烙印。”

听上去就跟人族数百年前的奴隶差不多。

箬竹问:“可血统是与生俱来的东西,根本不由得自己决定。难道说,只因为没投好胎,就得一辈子活在尘埃里受欺凌吗?他们就没想过改变命运往上走?”

“他们当然想,但也得有本事做到啊。”老神仙说,“在鬼域的规矩就是,九幽地狱出口可以凭蛮力撕开,但每九千年间,只有第一个从出口爬出九幽的鬼,才能一跃成为上等血统。”

“所以九幽中的恶鬼无时无刻不在厮杀,只有把同类都杀死了,才有希望成为爬出九幽,改变命运的第一只鬼族。但在过去数万年里,九幽出口也开启过几次,却从来没有恶鬼顺利爬出来。”

“为什么啊?”箬竹不禁好奇。

“这还能为什么。”老神仙叹道,“能出去的鬼只有一个,大家拼了命也要争做那一个,可但凡最强的不是自己,这些原本斗得你死我活的人反而会团结起来,针对最强着,生生把他拽入尘埃,踩在脚下碾碎。如此再三厮杀搅斗,九幽入口早就关闭了。”

“要我说啊,除非有家伙能把整片九幽所有同族生灵都屠杀干净,否则,是别想爬出九幽咯。”

箬竹听得胆战心惊,果然九幽地狱被称为世间最阴暗之地,不无道理。

她和老神仙道别后,二话不说,当即入鬼域下九幽了。

无边黑暗席卷梦境,空气里弥散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低头可见脚下踏过每一步的地面都布满血迹,两侧岩石亦然。新鲜的,干涸的,还有经年累月嵌入石缝的,映红了暗夜无光的天幕。

很快,她就听见了刀剑摩擦的声音。

更准确来说,箬竹先是眼尾瞥见刀剑划过空气的白光。瞬息之间,她尚来不及视线挪移,利器割破皮肉的声音已然入耳。

有恶鬼,杀了他的同族。

可杀了人的恶鬼并没有立刻离开,他似乎觉得一剑封喉还不够,又再次举起刀,刺入死者的腹部。箬竹受惊登时闪身躲到巨大岩石后,藏匿好自己。

刀刃带出尸体血迹,飞溅到箬竹鞋面,吓得少女不禁打了个哆嗦,双手环抱住自己,一动不敢动。直到外头恶鬼用脚踢了踢地上尸体,再三确认人已经死透,洋洋洒洒地离去,箬竹才敢发出声音大口喘气。

她不该来九幽地狱的,老神仙说得没错,这里果真是最可怖的地域。

而压根不等箬竹一口气缓过来,岩石对面就又来了一群厮杀的鬼族。

这回是十数只庞然壮硕的男子,对峙一个瘦骨嶙峋,手中只有一柄短匕首的少年。箬竹透过两块岩石之间的狭窄缝隙,隐约能瞧见那头搅斗战况。

少年黑袍破破烂烂,几乎是衣不蔽体的程度,仅剩挂在身上的几块布料也溅满血迹。

他手臂、大腿、后背、肩胛,总之是箬竹能看见的所有地方都负着伤,此时被十数只体态比他强壮数倍的对手步步紧逼,堵在角落里,退无可退。

“别逃了。”少年对面的壮硕男子讥诮开口,“打不过就乖乖把命交出来,没准还能饶你死得痛快点!”

“就是!哈哈哈哈——”他身后跟随的其余男子纷纷冷嘲大笑着附和。

箬竹躲在岩石后听得握紧拳头。

虽然毋庸置疑,这名少年也是九幽地狱中的鬼,也许同样杀过许多同族,但这晌在箬竹见到的场面中,少年是被欺负的弱者。她平素最见不得以多欺少,恃强凌弱的事儿,当即想冲出去帮那个少年。

箬竹看见少年向后退的脚猝不及防撞上石头,身形不稳地朝侧边踉跄了一下。而他对面壮硕男子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细节,立马抓住机会朝少年挥下大砍刀。与此同时,箬竹指尖仙力飞出。

可他们都没想到,少年的趔趄竟是虚晃一招。

他骗得壮硕男子出招,自己却趁机侧身捅了另一人的脊梁骨。

箬竹原先想救人的灵力因为少年闪现过快而打空,无人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再定睛瞧,少年已然与那十几名对手缠斗在了一起。细胳膊细腿挥动起来格外有力量,他短匕刀风划过处,登时有血液如烟花炸开。

敌手人多势众,少年难免被砍伤几刀,但他却杀光了其余所有人。

在少年收刀的瞬间,箬竹望见他眸光坚毅狠厉,丝毫没有半点俱意。似是发现了岩石后有气息动静,少年朝箬竹在的方向看了一眼,那眼神暗含浓浓杀意,吓得箬竹连忙避开他视线。

幸好少年没有真的提刀杀过来,只是冷冷瞥了那么一眼,转身离去。

他与箬竹先前见着的第一个恶鬼不同,他用最快的手法杀了十几个人,没有再事后补刀。

可也不知是不是少年运气不好,他走的干脆利落,没注意到地上有两只恶鬼幽幽望着他的背影,爬了起来。

“该死,居然被他摆了一道。”站起来的男子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抬手摸了把肩胛被少年用短匕捅出来的血窟窿,满嘴骂咧咧的,“真是晦气。”

孰料,没死透的还不止他一个,听见他声音后,另一名同伴也捂着伤口艰难站了起来:“你小声点,别被他听见了再回头来砍我们两刀。”

“我呸!”男子异常暴躁,“老子难道还怕了他个毛头小儿不成!走,你跟着他,我去叫人,今天绝对要把他解决了,否则我们有什么机会出九幽。”

“凭什么我跟踪你叫人?你是不是成心把风险大的事交给我,好等着我被他杀了,你少个竞争对手是不?”

“你在这阴谋论冤枉谁呢?合着我去找人就没风险了?我这一身伤要是路上遇到其他狠的,能有好下场?”

“既然都不安全,那为什么你不去跟踪,我去喊人。”

箬竹起先还认真听他们在说什么,结果没两句话,这两人自己先内讧了起来。叫她彻底明白一个道理:九幽地狱中所有人都是对手,没有永久的合作,只有唯一的利益至上与厮杀搏斗。

趁着这两货吵得不可开交,箬竹悄声走出岩石,朝少年离去的方向行去。

她要去提醒少年,这俩人准备搬救兵了。毕竟在箬竹眼中,少年虽然实力不差,但他在人数和年龄上都是吃大亏的这一方,更容易激发人的怜悯心。

箬竹很快望见少年形单影只的背影,暗夜下,那一头银发格外惹人注目,像是无边永夜中的一缕曙光。可银白发色不仅吸引了箬竹的目光,更引起其他恶鬼的杀意。

一根箭直对准少年后脖颈射出,破空声化开黑暗阒寂。眼见尖锐箭头与少年只剩三寸之隔,箬竹指尖灵力再度飞出,这一回没有偏颇,正好打掉了那支钢箭。她在不知不觉中被少年瘦弱身形迷惑,忘记了他是以一敌十轻松取胜的人,释放灵力的同时冲上前,拽着少年往岩石后躲藏。

少年立马甩开箬竹拉着他手腕的手,眼神充满奇异和戒备:“你是刚刚藏石头后的人?”

箬竹一愣:“你发现了?”

少年朝她稍探头吸了吸鼻子,很快说道:“你身上的味道,和我们不一样。”

“你不是鬼族。”

箬竹被他说得抬起袖衫闻了闻,除却她昨日泡百花浴的淡淡熏香,并没有其他什么味道。但也与一路所见鬼族身上皆染血斑驳,伤口遍体,血腥味遮都遮不住俨然不同。

但箬竹不觉得他们非同族就一定会存在隔阂,她很坦然地告诉少年,方才看到听到的事,提醒他快些跑去个安全的地方,以免被那壮硕男子寻来更多的人围堵。

少年只是盯着她:“我凭什么相信你?”

箬竹耐心解释:“你都猜出来我不是鬼族了,就说明我不受困于九幽地狱,自然不会害你。”

“嘁,那可说不准。”少年打量着她的眼神毫无信任可言,说出的话也很谨慎,“谁知道你是不是已经被那群家伙收买来博取我的信任,然后把我的藏身之地卖给他们,或者直接把我骗去任他们宰割?”

他逻辑没有漏洞,箬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替自己辩白。

突然,他们所站地方背后的岩石间隙,缓缓伸出来一只手。

箬竹身高比少年矮些,立马注意到了这只乌青色的鬼手,似是想掐住少年瘦削脖颈,再拧断。

她几乎是本能反应,想也没想将少年往自己身后一拉,灵力光球同时打出去,阻止了鬼手恶行。

转过身,箬竹发现少年还在盯着她,直勾勾一瞬不瞬,漆黑眼眸比方才更深邃,仿佛要用视线在她身上戳出个窟窿洞似的。她下意识想开口解释方才救人行为,但见少年理都不理她,径自淡淡走了。

箬竹只得不明觉厉跟上去。

“你跟着我干什么?”少年脚步顿停:“你不是说有人要围攻我,不怕受牵连?”

他语气冷冰冰的,但箬竹从中听出的,却是另一层意思:“你现在肯相信我了?”

少年道:“勉为其难。”

箬竹轻笑:“因为我刚刚救了你?”

“不是。”少年突然朝她靠近了半步,唰地拔出藏在靴间的短匕,在箬竹心头紧张一跳后道,“因为你在害怕,我拔刀的时候你害怕,他伸出鬼手的时候你眼底也有害怕。只有没杀过人的胆小鬼,才会害怕。”

短匕在他手里转了一圈,白光晃到箬竹眼底。

又听少年续道:“你知道如果是我,会怎么处理刚刚那个偷袭的吗?”

箬竹尽量不去看那把沾满血液的匕首,定了定神问:“怎么处理?”

“直接砍断他的手,然后抹了他脖子,让他再也没有偷袭的机会。”少年薄唇勾起冷笑了一声,用最轻飘飘的话语说出最残酷的话,“而不是你那样,除了暂时打退他,呵,根本无关痛痒。”

他说完将短匕重新插回靴间,又走了。

箬竹不由胸闷,这小孩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但转念又想通,生在九幽地狱中的鬼族,为了活下去必须杀个你死我活,哪里能懂什么人情。

箬竹再次跟了上去,她之所以从天庭来到九幽,本就是想要解救这些血统低等的鬼族。

虽然从目前情形来看,比她预想的要棘手上许多,但总归是要想法子的。

箬竹几乎一眼就认中这个少年与旁人不同,他只要不拔刀在自己眼前晃,箬竹其实是不怕他的。归根结底,可能是少年长的比其他所有同族都漂亮,虽然脸上溅了血,眼神很凶,但不得不承认,他未完全长开的五官与脸廓精致曲线挑不出半点瑕疵。

爱美之心六界皆有,过分俊美的人比起身材壮硕且青面獠牙的大汉,很难将他与穷凶恶极四个字联系在一起。

箬竹甚至能大着胆子伸出手拍了拍少年肩膀问:“诶,小孩叫什么名字?”

“别碰我。”少年双目如刀,“还有,我不是小孩,在九幽地狱没几个人能活到一千岁。”

箬竹暗暗心惊,她以为少年长这么瘦,顶多三四百岁的样子,没曾想居然已是一千岁,比自己还大上几百年。

“算我失言。”她从善如流,“但你总得告诉我个名字吧,否则我要怎么叫你?”

少年态度始终冷冷的:“我没有名字。”

此时箬竹已经跟着少年在九幽地狱中绕来绕去,最终上了一座不算高的山。她随少年进入一处山洞,阴暗、潮湿、狭仄,但从角落里用简单几块破布铺就的简易被衾来看,这儿应是少年日常居住的地方。

在箬竹打量四周的间隙,少年已经抱着短刀,在破布堆躺了下来,眼睛闭合,像是睡觉。

“你,就这样休息?”箬竹看着他身上未处理的伤口。

少年见她目光徘徊在自己身上,却是理解错了意思:“我这就一张床,没地方腾给你睡。”

“……”箬竹无奈,“我的意思,你身上的伤要不要处理一下,这样有可能会感染。”

幽暗山洞中少年睁开眼看她,寒芒掠过:“不用,死不了。”

箬竹好心被拒绝,又是一阵胸闷,真的是油盐不进啊。

没过一会儿,少年呼吸变得规律平稳,似是已睡熟。反观箬竹则时刻观察着外边动静,生怕何时会跳出来几只恶鬼搞偷袭暗杀。

但大抵此处山洞隐蔽,她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

就在箬竹同样昏昏欲睡之际,少年翻了个身,嗓间溢出一声闷哼惊喜了箬竹的睡意。

这是……牵扯到伤口了?

她侧头望向少年脸庞,醒着时冰冷戒备,睡着后倒是眉目间戾气消退,疼也知道喊出来,乖巧不少。箬竹迟疑小半晌,最终还是决定替他上药治伤,否则就算本领大没被旁人杀死,也得熬死在这满身深可见骨的伤下。

又想起少年警惕性极高,对外物的排斥性极强,肯定不愿治伤。因此箬竹没有直接上前,而是先捏了个仙诀定住少年身形不得动弹,而后才走到她身边盘膝坐下。

果不其然,在箬竹靠近他的瞬间,少年蓦地睁开眼睛,眸底满是凶光,写尽狠意。他以为箬竹此举是想杀他,以为自己付出给箬竹的信任成了一把锋刃朝向自己的武器。

奈何他受制于仙诀,只能任人宰割。

箬竹被他狠戾眼神瞪得不由打了个小哆嗦,这双眼眸生动得仿佛随时要将她灵魂吞噬。

不,是撕扯成碎片,用以解恨。

但她没有退缩,在踟蹰小半晌后,取出琉璃盏说道:“你不必害怕,我只是想给你治伤,怕你不肯配合,所以才想了这种法子。你如若信得过我……算了,你现在肯定不可能信我,但等会儿你就知道我不是在害你了。”

箬竹在他凶恶宛如要吃人的眼神中,坦然撕开少年衣服,先用帕子替他清理干净伤口附近血污和灰尘,再涂抹上药膏。

因着她拿出的是仙族灵药,而少年伤口虽深,却并非为灵气所伤,普通刀剑留下的疤痕刚覆盖上药膏没一会儿就开始生出奇效。甚至都不需要用纱布包扎伤口,只这小一晌功夫,已然愈合大半。

少年见状,目色终于缓和下来,褪去杀意。他甚至在箬竹翻过她身体露出整片后背时,闭上了眼睛,任由箬竹摆弄他身上皮肤。

可箬竹并没有因为少年的信任而松一口气,因为她在少年背上看见了一道足有巴掌长的伤口,甚至因为伤的时日过久,周围化出深黄色脓水,皮肤呈愈渐腐烂之势。

箬竹动作顿了顿,她解开了少年的定身术。

“好了?”少年发问。

“还没。”箬竹把情况如实说给他听,“你背后有块腐肉化脓了,但我身上没有带去腐生肌的药,需要借一下你的短刀将腐肉去掉。”

少年愣了一瞬,在相信与不相信之间辗转,最终趴着没动:“在靴子上,你自己拔。”

“我的意思是……”箬竹看着那处惨不忍睹的伤,“去除腐肉很痛,而且我没办法在定住你身形肌肉紧绷的情况下动刀。你如果觉得受不了,就随时喊停。”

少年却并不以为然她的顾虑:“你割就好了,我不会痛。”

箬竹心底觉得他定是在逞能,毕竟生生把皮肉割下来的痛苦,怎可能轻易扛得住。

但她很快就知道,少年并非说大话,他是真的能忍。随着箬竹手中匕首刀刃深入血肉,少年身体不可遏制的因神经疼痛颤抖起来,渗出冷汗。可他全程一声不吭,连闷哼呜咽都没有,就这么硬抗了半盏茶的时间。

反倒是动刀子的箬竹,全程小心翼翼到紧张。到最后给他上药时,手腕还因心有余悸而发颤。

少年感受到她指尖动作不稳,发出好大一声嘲笑:“就这也怕了?你胆子可真够小的。”

“……我没怕。”箬竹当即反驳,但底气明显不是很足。天知道,这是她第一次亲手动刀留下血淋淋痕迹啊。哪怕不是杀人,而是治伤,但怎么可能全然不发憷。

“还说没怕?”少年转头看她,“连拿刀的姿势都不对,要不要我教你拿刀?”

“不要!”箬竹把他的刀丢在地上,“起来吧你。”

少年浑身伤口被处理好,涂抹了药膏的地方有丝缕清凉渗入肌理,他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这般舒坦过了。又或者,生来便活在厮杀中,从来没有一瞬是安逸的。

他再看向箬竹的眼神闪出盈盈星光,像是黑暗中见到一束白月光。

可箬竹并没有接收到少年的目光,她在少年起身时突然看到了什么,压住了少年肩膀:“别动。你脖子后面,好像有块胎记,还镂了个字。”

那是一块红枫形状的胎记,九幽阴暗,本是极难瞧见这细节的。但恰好少年发色银白,在起身时银发擦过后颈皮肤,与那片深红形成鲜明对比,叫箬竹一眼便注意到。

她凑近了仔细查看,一时没忍住用指腹轻擦过少年皮肤:“胎记正中心,好像有个很小很小的‘遥’字,这是不是你的名字啊?”

“也许吧,我不知道。”少年说,“我生下来的那一刻,爹妈就被其他鬼砍死了,他们应该没给我取名字。”

箬竹还在盯着他的胎记,不得不说,这片红枫很漂亮。

她忽而灵光乍闪:“你总要有个名字的,不如就用这片你身上的印记来取名?红枫状的胎记内有一个遥字……不如叫枫遥吧。”

箬竹兴致勃勃,孰料少年却板着脸回绝:“不好。”

“哪里不好啊?”箬竹追问。

少年道:“笔画太多了,写着麻烦,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