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段时间我自暴自弃,不愿意去面对以后的人生,我的家人一直无条件地站在我身边,也正是因为她们的坚持,我才决定跟命运做最后的抗争。
我接手了我爸的事业后,无论工作上还是对待身体上都在与时间赛跑。
但是无论后来我的生活发了什么变化,我始终没有再去接触异性,一方面不想耽误别人,另一方面也不想再体会一次被放弃的感受。
所以遇到你是一场意外,一场有蓄谋的意外,为什么这么说,因为那天原本跟你相亲的人并不是我,是我身边一个部长的儿子。
之所以赴约的人会变成我,因为公司里那段时间有人在调查我,试图从我身上找到什么破绽来降低我在企业里的话语权,从而达到一些更深层次的目的。
这说起来有些复杂,你姑且把这个认为成一块很大的蛋糕,而我是那个蛋糕的托盘,有人想拿掉托盘让蛋糕四分五裂再重新分配。
据我所知,那时候他们将调查重点放到了我的私生活上,认为我三十几岁的人一直没有和哪个女人交往过密,这中间或许有什么猫腻,而的确也给他们查到了点信息是关于我病情的,只是他们了解得并不深入。
所以为了迷惑他们对我病情的认知,阻止他们在企业内部散播一些消极的信息,我需要有个约会对象。
也恰巧那个部长聊到了儿子在相亲的事,于是也就有了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因为你的出现,那些人没再揪着我的病继续调查下去,可以说你为我争取了将近半年的时间,让我足以将我手上的权利变现,为我家人留下一些资产,在我走后,他们不至于为了生活疲于奔波。
本来和你约会只是权宜之计,我想我能控制好分寸,不让事情超出范围。
可是你对待我认真而小心的样子会让我感到愧疚,致使我总会控制不住地去想你。
我并不是恰巧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喜欢去哪里玩,只是每次出来前我会特别慎重地考虑应该带你去哪里,我没有你看到的那么从容,实际上很多次见面,也会和你一样,有些紧张,但我不想让你看出来。
你是我在对抗漫长的病魔中,接触的唯一一个女孩子,你的出现让我的生活开始变得有了些意思。
不知道什么开始我会留恋你的笑,你说话的样子,还有你的小眼神,安哥拉兔是猛然冒出来的想法,在我大三过度到大四,那个最灰暗的一年里,一个哥们曾送过我一只。
第一眼看到那只傻兔子我就被它的样子逗笑了,恐怕是我在那些日子里唯一提得起兴趣的事,只可惜我那时候自身难保,没把兔子养好,它活得比我还短。
你是我这么多年来遇见的第二只“安哥拉兔”,但是我不想重蹈覆辙,我坚信不在我身边你会过得更好。
记得我在密室里对你说过的话吗?
“我不会让你跟我殉情的。”
这并不是一句玩笑话,这是我当时最真实的想法,所以我对你撒了个谎,我知道你很难受,相信我,我并不比你好受。
那天晚上,你进了楼栋后,我又控制不住地走了回来,在你家楼下站了几个小时,那几个小时里,我曾无数次拿起手机想向你坦白,但我承认,我害怕你为了我痛苦纠结,更害怕历史重演,你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最终还是选择离我而去。
如果是那样,我情愿我们之间保留一些美好的记忆。
没联系的那半年,我有时候会去你上班的地方看看你,只不过我坐在你没见过的车里,足以让你发现不了我。
我没想到会在酒会上遇到你,从看见你的第一眼起,我的眼里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我甚至在想你瘦了,会不会因为我?
更让我没想到的是,你不仅追了出来,跟我回了家,还向我表白了。
我当时是什么反应?你不要被我的表情骗了,其实我的心里非常震撼,我不知道怎么向你形容,就像一个在沙漠里干涸已久的人,在昏迷之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曼妙的少女,她拿着水壶放到了我嘴边,可能就是这种感受。
你不会知道我有多激动,多惊喜,你不仅没有忘了我,甚至对我用情至深,这大概是上天对我最好的馈赠。
但我却受之有愧,我想告诉你我给不了你未来,也想理性地劝诫,你和我在一起也许没有结果,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什么时候就撑不住了,我无法控制,更无法预料。
同时,我怕真的当场告诉你真相会把你吓跑,从酒会上看见你的那一眼我就清楚这道劫我过不去了,你的执着让我也变得冲动起来,想占有你的这个想法我知道很自私,但是那晚你让我产生了一种哪怕明天就是世界末日我也不想和你错过的冲动。
你是我这一生中最大的意外,也是最大的惊喜,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当作我人生中的最后一天,我告诉自己三个月,只允许自私三个月的时间,因为那时我的下肢已经开始经常疼痛,我不得不花大量时间待在医院。
很多次我都是从医院偷偷跑出来找你,为了不让你闻出我从医院里带出的味道,我还喷起了香水,被你说骚包,你还记得吗?
只是后来到了三个月的期限我又舍不得和你分开,就这样四个月,五个月,拖到快六个月的时候我不得不转到上海住院治疗。
分手也许是对你最好的交代,你有你的工作,你的家人,你的未来,对你的打扰似乎也只能止步于此。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这趟上海之行就是我最后的行程了。
不用为我感到难过或者惋惜,你的出现,此生足矣。
我让我姐在我走后将我安葬在海里,这样我可以随着潮起潮落去往任何一个地方,去看望任何一个老朋友,不用困在一方土地里每年等着别人来看上我一眼。
这个决定我花了很长时间去说服我妈,虽然她极力反对,但我想她们会满足我最后的遗愿。
这套房子,我让我姐在我走后留着,如果你有一天记起了我,这里就是我送给你最后的礼物。
再见,茉茉。
祝好,丞渊。”
看完这封信,祁茉早已热泪盈眶,泪水滴落在字迹交替之间,想必这封信并不是一气呵成的,笔锋粗细几经变换,祁茉不知道他花了多长时间给她留下这封信。
她以为过去太久,很多事她早已忘记了,直到现在她才体会到,有些事情她始终是记得的,小到每一次情到浓时邱丞渊动情的眉眼,她从未忘记过。
邱丞渊在上海接受了两年的治疗,两年后病情逐渐恶化,他无法下地行走,下肢截瘫,最后他回到了青岛。
也许那时候祁茉但凡有一次拿着万丽的门卡打开这扇门,便能看见他在最后的时光里在这里安静地等着她。
他始终没有换门锁,弥留之际还在期待着奇迹,但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奇迹,他也没等来他们的最后一面。
……
不知道过了多久,祁茉攥着信纸扶着墙走出房间,推开玻璃门踏入以前她和邱丞渊总喜欢待的大平台。
从前她并不知道邱丞渊为什么总喜欢待在这里眺望着远方,可是时间走过海,她渐渐明白了,因为这里可以看见一整片海蓝色。
傍晚的夕阳洒落在远处的海平面,闪着幽淡的光,像恋人的眼眸,诉说着无尽的话语,温柔缱绻。
手机响了,来电歌声是那首《thelarkintheclearair》,她没有接,可她知道,她该回家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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